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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七月十六至十七日
日期:2023-12-18 13:23  点击:221
第二章 七月十六至十七日
我到达斯泰尔斯那天是七月五日,下面我要说的是十六日和十七日发生的事。为了使
读者阅读方便,我尽量扼要而准确地叙述一下。后来,经过一系列漫长而乏味的询问,才
把这些事情弄清楚。
伊芙琳·霍华德离开两天之后,我收到了她的一封来信,信上说她已经在米德林厄姆的
一家大医院找到一份护士的工作,这座工业小镇离这儿大概十五英里。她请求我说,如果
英格尔索普太太有和好的意思,一定要告诉她。
我生活得很平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卡文迪什太太对包斯坦医生那种非同寻常的偏
爱。对我而言,这真是莫名其妙。我无法想象她看上这个男人哪一点了,可她总邀请他上
门,或是和他一起长时间外出旅行。我得承认自己确实看不出他有何魅力。
七月十六日是星期一,混乱的一天。上个星期六,村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义卖,这天
晚上要承接上次义卖举行一次招待会,英格尔索普太太将在晚会上朗诵一首战争诗歌。一
上午,我们都在忙着整理和布置村子里举办晚会的礼堂,很晚才吃午饭,下午就在花园里
休息。我发现约翰跟平时不太一样,显得十分焦躁不安。
喝完下午茶,英格尔索普太太躺在床上休息,晚上她可有的忙呢,我则向玛丽·卡文迪
什挑战网球单打比赛。
大概差一刻七点时,英格尔索普太太催促我们快一点,因为晚饭会提前。我们只好抓
紧时间准备。晚饭还没结束,汽车就已经等在门外了。
晚会非常成功,英格尔索普太太的朗诵赢得了热烈的掌声。还有一些舞台表演,辛西
亚也在其中扮演了一个角色。晚会之后,她受邀去参加一个晚餐派对,因此没有和我们一
起回家,而是和那些一起表演舞台剧的朋友住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英格尔索普太太在床上吃了早饭,她累过头了。可十二点半的时候,她
又神采奕奕地出现了,非要带着劳伦斯和我去参加午餐派对。
“这可是罗尔斯顿太太极力邀请的,她是塔明斯特夫人的妹妹。当年罗尔斯顿家和征服
者(注:征服者,即指一〇六六年征服英国的英国国王威廉一世。)一起来到这儿,是我
们最古老的家族之一。”
玛丽说已经约了包斯坦先生,所以很抱歉不能一起去。
午饭吃得很愉快。我们驾车离开时,劳伦斯建议从塔明斯特开回家,那儿离公路只有
一英里,还可以顺便去药房看看辛西亚。英格尔索普太太回答说这个主意很不错,不过她
还要写几封信,所以打算把我们留在那儿她自己先走,我们可以和辛西亚搭乘马车回家。
医院的门房怀疑我们的身份,一直不允许我们进去,直到辛西亚出来担保才放行。穿
着白色工作服的她看起来清爽而温柔。她把我们带到办公室,介绍给她的药剂师同事,那
是一个让人有点望而生畏的家伙。辛西亚开心叫他“尼布斯”。
“这么多瓶子啊!”在小房间里环顾四周,我不禁喊道,“你真的都知道瓶子里装了什么
吗?”
“真新鲜,”辛西亚哼了一声,“每个来这儿的人都这么说。我们都想给第一个不说‘这
么多瓶子’的人颁发奖金了。我还知道,你下一句话会说:‘你毒死过多少人?’”
我充满歉意地笑了笑。
“要是人们知道错手毒死一个人是多么轻而易举,就不会拿这个开玩笑了。算了,我们
喝茶吧。那个橱柜里的所有秘密我们都一清二楚。不,劳伦斯——那是毒药橱柜,那个大
柜子——没错。”
我们开开心心地喝完茶,还帮着辛西亚清洗茶具。把最后一只茶匙放好时,响起了一
阵敲门声。
辛西亚和尼布斯忽然脸色一变,表情严峻。
“进来。”辛西亚说,语气十分职业化。
一个慌里慌张的年轻护士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只瓶子。她把瓶子递给尼布斯,而
他则示意交给辛西亚,还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今天我不是真的在这儿。”
辛西亚接过瓶子,像法官那样严肃地检查着。
“这应该是今天上午来拿的。”
“护士长说很抱歉。她忘了。”
“护士长应该来读一下门外的规定。”
从小护士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可没有这个胆量把这句话带给那位可怕的护士长。
“所以明天才能领。”
“那今天晚上能给我们吗?”
“好吧,”辛西亚和蔼地说,“我们很忙,不过,如果有时间我们就会装好。”
小护士走了,辛西亚敏捷地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大罐子,把那只瓶子装满,然后放到了
门外的桌子上。
我笑了。
“必须按照规定?”
“没错,去我们的小阳台吧,在那儿能看到所有的病房。”
我跟着辛西亚和她的朋友走过去,他们指给我各种不同的病房。劳伦斯则留在房间
里。过了一会儿,辛西亚扭过头叫他过来。接着,她看了看手表。
“没什么事了吧,尼布斯?”
“没了。”
“好,那我们锁门走了。”
那天下午,我对劳伦斯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观。和约翰比起来,他的性格让人捉摸不
透。他和他哥哥没有一点相同之处,他胆小,沉默寡言,不过,行为举止还算讨人喜欢,
所以,我想,如果有人能真正地了解他,一定会很喜欢他。我原本以为他面对辛西亚时很
不自然,而她对他也有点害羞,可是那天下午他们两人都很开心,聊起天来就像两个孩
子。
乘马车穿过村子时,我记起要买几张邮票,于是我们在邮局门口停了下来。
我走出邮局时,和一个正要进来的小个子男人撞在了一起。我赶紧闪开并道歉,就在
这时,他大叫一声,抱住了我,热烈地亲吻我。
“亲爱的黑斯廷斯!”他大喊,“真的是亲爱的黑斯廷斯!”
“波洛!”我也喊了起来。
我回到马车那里。
“我很高兴见到了老朋友,辛西亚小姐。这位就是我的老朋友波洛先生,我好多年没见
他了。”
“哦,我认识波洛先生,”辛西亚快活地说,“可我没想到他也是你的朋友。”
“没错,真的,”波洛一本正经地说,“我认识辛西亚小姐,我能到这儿来全靠善良的英
格尔索普太太。”看到我好奇地看着他,他又说,“是的,我的朋友,她友好而殷勤接待了
我们这七个从祖国逃亡的乡巴佬儿。我们比利时人永远感激她。”
波洛是个外表非凡的小个子男人,身高只有五英尺四英寸,但举止稳重庄严。他脑袋
的形状像个鸡蛋,而且他还喜欢把头稍稍偏向一侧。他的胡子硬邦邦的,像军人的胡子。
他的着装整洁得惊人,我深信,一粒灰尘落在他身上,简直比让他吃颗枪子儿还难受。这
个时髦的小个子如今步履蹒跚,这让我很难过,可他原来是比利时警方最著名的成员之
一,作为一个侦探,他极具天赋,成功地侦破了一些当时最难的案件。
他给我指了指他和比利时同胞居住的小屋,我答应近期内去看他。之后,他向辛西亚
夸张地挥了挥帽子,然后我们就离开了。
“他真是个可爱的小男人,”辛西亚说,“没想到你也认识他。”
“你们无意中款待了一位知名人士。”我回答道。
在回家的路上,我向他们讲述了赫尔克里·波洛的种种战绩和成就。
我们带着欢乐的心情回到家里。走进门厅的时候,英格尔索普太太从她的“内室”中走
出来。她看上去面红耳赤的,心情似乎烦乱不已。
“哦,是你们。”她说。
“出什么事了吗,艾米丽阿姨?”辛西亚问。
“当然没有,”英格尔索普太太严厉地说,“会有什么事?”看到女佣多卡丝走进餐厅,
便吩咐她拿些邮票到她房间。
“是,太太。”老女佣迟疑了一下,小心地补充道,“太太,您是不是需要去床上休息一
下?您的样子很疲惫。”
“也许你是对的,多卡丝——是的——不——现在不行。我得在邮局关门之前写好这几
封信。你按我说的在房间生火了没有?”
“是的,太太。”
“那我晚饭后直接去休息。”
她又走进自己的房间,辛西亚凝视着她的背影。
“天哪,究竟怎么了?”她对劳伦斯说。
可他似乎没听见,一言未发地转身走了出去。
我建议吃晚饭之前打一场快球赛,辛西亚答应了,于是我跑上楼去拿我的球拍。
卡文迪什太太正好下了楼梯。也许是我的错觉,可她的确显得有点古怪、不安。
“和包斯坦医生散步了吗?”我问,尽量装得若无其事。
“没去,”她仓促地回答道,“英格尔索普太太在哪儿?”
“在内室里。”
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楼梯扶手,像是鼓起勇气似的,急急地从我身边走过,下楼穿
过大厅,朝内室走去,在身后关上了房门。
几分钟后,我跑向网球场。途中,我从内室敞开的窗户下经过,无意间听到了下面这
些对话片段。玛丽·卡文迪什的声音极其克制:
“就是说你不给我看了?”
英格尔索普太太回答道:
“亲爱的玛丽,这完全无关紧要。”
“那就给我看。”
“我跟你说过不是你想的那样。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玛丽·卡文迪什的声音更痛苦了:
“当然,我早该知道你会偏袒他。”
辛西亚正在等着我,热切地迎过来说:
“瞧,已经大吵一架啦!多卡丝都告诉我了。”
“谁吵架?”
“艾米丽阿姨和他。我真希望她能看清楚这个人!”
“多卡丝当时在那儿吗?”
“当然不在。她‘只是碰巧经过房门’。这下算是撕破脸了。咱们要是能知道全部情况就
好了。”
我想到了雷克斯太太那张吉卜赛人的脸,还有伊芙琳·霍华德的警告,但我决定明智地
保持沉默,而辛西亚则挖空心思地假设了每一种情况,兴致勃勃地希望“艾米丽阿姨会把他
赶出家门,再也不跟他讲话”。
我急着想见约翰,可哪儿都找不到他,显然那天下午发生了严重的事情。我努力想忘
记自己无意中偷听到的话,可它们总是回荡在我脑中。玛丽·卡文迪什关心的是什么事?
我下楼吃晚饭时,英格尔索普先生正坐在客厅里。他一如平常那样面无表情,我再次
感到了这个人的怪异。
最晚下楼的是英格尔索普太太,看起来仍然很是不安。席间,大家都不自然地沉默
着,英格尔索普尤其平静,和平常一样,他不时向妻子献一献殷勤,在她背后放个靠垫,
完全一副忠实丈夫的样子。吃完饭,英格尔索普太太又迅速回自己房间了。
“拿我的咖啡来,玛丽,”她喊道,“还有五分钟邮差就下班了。”
我和辛西亚走到客厅敞开的窗户前,坐了下来。玛丽·卡艾迪什给我们端来了咖啡,显
得很激动。
“你们年轻人喜欢灯光亮一点还是昏暗一点?”她问,“辛西亚,你能把英格尔索普太太
的咖啡给她送过去吗?我倒好了。”
“别麻烦了,玛丽,”英格尔索普说,“我给艾米丽送去。”他倒了一杯,小心翼翼地端
着走出房间。
劳伦斯跟在后面,卡文迪什太太则在我们旁边坐了下来。
我们三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这是个美好的夜晚,天气很热,周围很安静。卡文迪什
太太拿着一把粽叶扇轻轻地扇着。
“太热了,”她咕哝着,“可能会有一场雷阵雨。”
唉,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如此之快!眼前的美景忽然被门厅传来的一阵熟悉的声音粗
暴地破坏了。
“包斯坦医生!”辛西亚大喊一声,“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妒忌地扫了玛丽·卡文迪什一眼,可她镇定自若,嫩白的双颊看不出任何变化。
没多久,阿尔弗雷德·英格尔索普领着医生进了屋。后者大声笑着,声称他这种情形不
适合去客厅。事实上,他确实处境尴尬,身上沾满了泥浆。
“你这是怎么了,医生?”玛丽·卡文什迪大声问。
“我很抱歉,”医生说,“我真的没想要进来,可英格尔索普先生坚持让我来。”
“哦,包斯坦,你有麻烦了。”约翰说着从门厅慢慢走进来,“喝点咖啡,告诉我们你到
底怎么了。”
“谢谢,我正打算说。”他苦笑了一下,开始向我们讲述尴尬的经历:他在一个难以抵
达的地方发现了一种罕见的蕨类植物,而他想方设法采摘的时候竟然失足掉进了旁边的一
口池塘里,真是太丢人了。
“衣服很快就被太阳烤干了,”他接着说,“可我觉得我的脸全都丢尽了。”
就在这时,英格尔索普太太在大厅里叫辛西亚。于是,她赶紧跑了出去。
“把我的文件箱拿过来好吗,亲爱的?我要睡觉了。”
通向大厅的是一扇很大的门。辛西亚拿箱子的时候,我已经站了起来,而约翰就在我
旁边。因此,有三个证人可以证明,当时英格尔索普手里正端着咖啡,还没有喝。
这个傍晚,被包斯坦医生的出现完全而彻底地破坏了。在我看来,这家伙好像不打算
走了。好在他终于站起身。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我陪你走回村子吧,”英格尔索普先生说,“我得去看看我们的房地产代理人,”他转
过身对约翰说,“不用等我了,我会带着大门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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