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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黄金时代的文学(5)
日期:2024-07-31 23:48  点击:245
在蒂尔索的戏里,唐璜是典型的登徒子。他喜新厌旧,以引诱女人为能事,得手之后马上抛弃她们,乐此不疲。早在弗洛伊德提出理论前的数个世纪,他就象征了秉承快乐原则的本我轻率盲目的性冲动,不因社会交流、文明或良心的禁忌而放慢脚步。他象征女性的惩罚者。现代心理学可能会以唐璜对母亲的恨为解释,或者说他性能力有问题,需要证明雄风,不过蒂尔索没有提到这些可能,只是呈现这个案例,任凭它发展成可怕的结局。在蒂尔索看来,唐璜是不知悔改的大罪人,最后被杀死,下了地狱。他甚至根本不考虑悔改,死时一如生时,是个爱吹牛的浪子,准备接受自己种下的后果。在蒂尔索之后采用唐璜主题的剧作家,未必让这名浪子遭受同样的命运;事实上,西班牙最受欢迎的唐璜剧本是19世纪40年代浪漫主义诗人何塞·索里利亚(José Zorrilla)所写,主角因其中一位受害者的纯情而得救。后面这个剧本也是如今马德里每年都会公演的剧本,有时会有几个剧团同时演出,以供观众做比较。
蒂尔索在乎的是报应。他的主角沿着单一剧情线发展,那是一种无法克制的性冲动,为追求满足,不顾任何障碍。蒂尔索的唐璜只顾爱而不反省;他不是思索快乐和命运的浮士德,而是纯粹的肉体,纯粹的性欲,充满精力、盲目冲动、不负责任的本能。他代表没有开化的人类;在蒂尔索看来,他也代表着纯粹的邪恶,象征撒旦,因为唐璜被恶魔附身。他是脱离社会有机体的生命原则,把原应是创造性的事物变成破坏。他是失控的生命能量。当被他杀死的骑士团长的雕像邀请唐璜到坟上用餐,他毫不犹豫地去了。雕像握住他的手,把他一路燃烧拖到地狱,正义得到了伸张。这是恰当的故事结局,蒂尔索的叙述生动活泼。照作者自己的说法,这出戏的教训就是,在神的计划中“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人不可能逃避行为的责任。
他总有选择的自由意志,如果做了错误抉择而不悔改,就会永远受诅咒。唐璜受到诅咒罪有应得,但他的能量、他的干劲、他的骄傲、他的意志,仍旧使他成为西班牙的象征,以及罪恶和错误的象征。
备受德国浪漫派作家推崇的卡尔德隆·德拉·巴尔卡(1600-1681年)是西班牙黄金时代在国外最出名的作家。雪莱很欣赏他,也在英国写到他;使《鲁拜集》
(Rubaiyat )扬名的作家菲茨杰拉德(Edward Fitzgerald)翻译了他的8个剧本。德国浪漫主义理论家施莱格尔(Friedrich Schlegel)和哲学家叔本华都认为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作家之一。卡尔德隆是出类拔萃的巴洛克剧作家。他用经过扭曲的文字和光辉的象征,为黄金时代画下句点。他是西班牙天主教的诗人,除了较长篇的剧本,还写了许多雪莱口中的“星光灿烂的圣礼剧”(autos,简短的寓意诗剧,用寓言和神学象征解释圣餐仪式),这是充满诗意之美的宗教象征作品。反宗教改革此时已钳制了西班牙所有的自由思想,只剩下纯教条,外加无尽的点缀。黄金时代的戏剧缺乏人物分析和根本性的质疑。这是“巴洛克”在文学中的真正意义,在其他艺术里,尤其是建筑方面,也有相对应的作品。
如今天看来,卡尔德隆大部分剧本的核心都不精彩,全凭语言之美挽救。在《神奇的魔法师》(The Prodigious Magician )中,一个年轻的异教徒西普里亚诺对一名贞洁的少女日夜思念,却遭拒绝。他和(伪装成绅士)的魔鬼对神学进行了一番讨论。魔鬼承诺教他魔法并帮他抱得美人归,代价是要换取他的灵魂。双方签了约,并以血为誓。然而少女继续拒绝,她的美德和自由意志使她不容侵犯。西普里亚诺最后只好用魔法掳获心上人,但当他抓住她试图拥抱她时,他的怀里只剩下一具骷髅。作者总结道:“这就是举世所有的荣耀。”
卡尔德隆的《萨拉梅亚市长》(The Mayor of Zalamea )所用的主题,和洛佩的经典戏剧《贝利巴聂兹》(Peribá?ez )基本上如出一辙。萨拉梅亚市长佩德罗·克雷斯波的女儿遭骑士团长阿尔瓦罗勾引,但他不肯娶她,身为农民的佩德罗审判他,将他定罪,并处以死刑。这个剧本也象征军队和民间权威的冲突,后者明显胜出。此剧的国王角色是腓力二世,他赦免并奖励了佩德罗的行为。
卡尔德隆最出名的剧本是《人生如梦》(Life is a Dream ),故事地点设定在波兰,不是真正的波兰,而是17世纪西班牙传说中远在天涯海角的波兰。波兰国王会占星,他从星象看出即将出生的儿子注定成为残忍可恶的人。因此孩子出生后,就被关进塔中,与世隔绝。这孩子在这种不自然的限制环境中长大成人。然而,国王在宣布由侄子继承王位之前,决定给儿子一个机会。他用了强力麻醉剂,将塔里的王子送到国王的床上。王子醒来后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无法分辨哪部分的生活是现实。他变得暴力,把一个仆人抓起来扔下阳台,甚至威胁自己的父亲。老国王伤心地命令再次将他麻醉,送回塔楼。这对王子是重大的创伤,他困惑至极,无法区分梦的世界和现实世界。但经过短暂沉思之后,他顿悟了,表示他将成为一个好基督徒。他现在明白了人类的幸福,所有的荣华和权力,所有的财富和物质,都会“像梦一样过去”。唯有灵魂才真实。
几乎每本西班牙诗集都收录了下面这首卡尔德隆的十四行诗:
这些似锦繁花,洋溢甜蜜欢乐的气息
在破晓时清醒绽放,
到夜的寒冷怀抱中,很快就会成为
虚荣和死亡制作的凄惨花环。
挑战星空的这种色调,
这朵洒布了红褐、金色和白雪色泽的鸢尾花,
告诉我们每个人心中必知的事情:
每天有多少生命从我们身边走过!
这些玫瑰在黎明的触碰下盛放,
但是盛开却只为了枯萎和老去;
每一个花苞都是生和死的象征棋子,
人已经预见到自己生命的短暂:
今天出生,明天死去,他的岁月展开,
虽然几个世纪已消失,但看来只不过是转瞬。 [11]
在卡尔德隆的时代,马德里只有两家剧院:克鲁兹(Cruz)和普林西波(Príncipe)。但即便在黄金时代晚期的岁月,戏剧也常在城镇广场演出。自西班牙戏剧出现以来,户外场所一直都为剧团使用。在这段酝酿时期(1550-1570年),洛佩·德·鲁埃达(Lope de Rueda)的巡回演员从一个城镇到另一个城镇做简陋的演出,他们被认为是黄金时代第一个有组织的剧院。塞万提斯在塞哥维亚的广场观看了他们的一场演出,他写道:“他们所有的行李只要一个袋子就够装,包括四块白色的羊皮、饰有镀金的皮革、四副假胡须和假发,以及四条曲柄手杖。”他们用绳子拉起一两条毯子做帘幕。乐手在幕后清唱古老歌谣。演员就在广场上、街角,或在两三栋建筑物构成避风处的开放空间搭起舞台,称作corrales(庭院之意)。剧场包厢就是附近建筑物的窗户和阳台。舞台仅是几英尺高的平台,用木板制作,放在长凳上。舞台后方一块轻薄的彩色帆布是唯一布景。如有必要,得由演员站在舞台上描述场景。这种粗陋的舞台后来逐渐改进,到卡尔德隆的时代,演员甚至有休息室可以更衣。女演员老是被男性观众纠缠不放,因此总在表演前把自己锁在更衣室内。但最后总免不了得开门,以免这些男人因为觉得受到怠慢而喝倒彩,毁了演出。舞台本身虽粗陋,却象征了全世界,而黄金时代的剧本确实包括了每个时代,以及任何想象得到的地理区域,尤其是在洛佩的丰富的想象力下。
站票观众被称为“火枪手”,西班牙文写作mosqueteros,他们站在舞台前的天井,在戏剧进行时不断发出喧闹声,可能是叫好,也可能是喝倒彩。有时他们还把蔬菜丢到舞台上,塞万提斯曾写到,他早期的一出戏虽然不怎么叫座,但至少“没被扔青菜萝卜”。这些站票观众的鼓噪可能让任何戏砸锅。站票观众后方是专门保留给女性的座位,称作“炖锅”(cazuela)。后来这个位置设了格架,以保障隐私。
来看戏的妇女除了看人,也爱被人看,她们会尽全力打扮,吸引男性观众的注意。
戏总在下午上演,夜间没有演出。冬天时下午两点开演,夏天则是四点。有时会有篷子遮阴,以防烈日,但若下大雨,演出就只好取消。这些戏很少能演出一次以上,如果上演一周,已是绝无仅有。所以洛佩的多产,一部分也是因为群众压力,他们每天都要有新戏可看。这些戏通常伴有舞蹈,中场时也会穿插幽默短剧。
看戏的观众来自各行各业,也包括贵族和平民。在这里社会阶级终于平等,不过有钱人几乎总能占到最好的座位,有私人包厢。只有两个主题是戏剧绝对禁演的:对君主制度的批判和对天主教教义的攻击。在这样的限制之内,产生了相当多样的戏剧作品,其中大部分从未被翻译为英文,直到最近,黄金时代最精彩的作品由于糟糕的翻译,而听起来很荒唐。罗伊·坎贝尔(Roy Campbell)收录在《经典戏剧:六个西班牙剧本》(The Classic Theatre:Six Spanish Plays )第三卷中的活泼译本可能是最好的翻译了,因为坎贝尔本人就是杰出的诗人,他于1957年去世。
西班牙文学在黄金时代达到了巅峰,多姿多彩,蕴含伟大的诗意力量和浓烈感情。中世纪作品的特色是直面现实的思考,到黄金时代就成了以巴洛克风格的精致复杂表达人类精神备受折磨的哀歌。与此同时,古老的民间元素依然存在,一如来自魔泉的潺潺流水。黄金时代的作家把这些元素塑造成崇高的现实,捕捉了危机之中的西班牙灵魂,让它永垂不朽。文学是国家历史和人类精神的精华,是永恒的。
每个伟大的作家都绞尽脑汁、穷尽心力创造自己的宇宙,各自追求着永恒。文明本身不就是这些艺术残留的积累吗?
[1] Pedro Salinas,Reality and the Poet in Spanish Poetry ,Johns Hopkins Univ.Press,Baltimore,1940.
[2] 1485年,宗教裁判所控诉他重信了过去信仰的犹太教。圣德兰的7个兄弟都远赴秘鲁,很可能是要“远离西班牙,以避开教人痛苦的流言”。
[3] Richard E.Chandler and Kessel Schwartz,A New History of Spanish Literature ,Louisiana StateUniv.Press,1961.
[4] Translation by Katharine Elizabeth Strathdee.Reprinted with permission of author.
[5] Edward M.Wilson,The Solitudes of Don Luis de Góngora ,Cambridge Univ.Press,London,1931.
[6] Translation by Sir Richard Fanshawe,Shorter Poems and Translations ,London,1648.
[7] Jeanette Campiglia,unpublished doctoral study on Lope de Vega,U.C.L.A.,Los Angeles.
[8] comedia指黄金时代的戏剧,非仅喜剧而已。
[9] Francis C.Hayes,Lope de Vega ,Twayne Publishers,New York,1967.
[10] 译文由本书作者John A.Crow翻译。
[11] 译文由本书作者John A.Crow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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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9 0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