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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波旁王朝(5)
日期:2024-07-31 23:48  点击:245
拉腊在一篇杰作中写道,他故意让仆人喝醉,以便仆人直言不讳,说出心声。
仆人欣然从命,因此成为“作者的良心之声”。仆人拿自己卑微但满意的物质生活(就像桑丘一样)与主人只会导致沮丧和绝望的理性主义(有点像堂吉诃德)做对比。仆人说:
你昼夜在书页中寻求真理,又因为找不到它而备受煎熬。你发明了文字并用它们表达感受、科学、艺术、存在的事物。政治、荣耀、知识、权力、财富、友谊、爱情!但当你发现它们只是文字时,你就辱骂诅咒。而同时,我吃喝玩乐,没有人会欺骗我,就算我不快乐,也不会因此绝望。你可以命令我,但你不能命令你自己。作家,可怜我吧。我因酒而醉,的确如此;而你却因欲望和无能而醉! [12]
拉腊在西班牙有不少崇拜者,但他意识到要用写作来影响西班牙人不啻白日说梦。西班牙的三个阶级以各自的不同方式失聪,谁会诚心聆听?
一般民众冷漠而残酷,未来数年也没什么用,因为他们在智识上没有需求,也缺乏动力。他们无法自己行动,只能等着被推动。而逐渐开明的中产阶级终于开始有了对智识的需求,开始意识到自己过去和现在都处于非常糟糕的状态,他们希望改革,因为改革是改善自身的唯一方式。还有为数不多的特权阶层,他们在外国成长,并因异乡眼花缭乱:他们是政治移民的受害者——这个阶级自认只有他们是西班牙[最先进的],但他们每跨出一步,都惊讶地发现自己只不过领先其他人几十步而已。 [13]
在另一篇更为尖锐的文章《1836年的万灵节》(Día de difuntos de 1836 )中,他描述了由马德里来到墓地的大批人口,并惊叹道:“为此,他们离开马德里!”在墓地,他羡慕死者,质问生者说:
你们自己就是死人,为什么来拜访你们的父亲和祖父?他们虽死犹活,因为他们有和平,有自由,世上唯一可能获得的自由,由死亡赋予的自由;他们不用交税;他们无法被动员;他们无法受谴责也不能被监禁;他们是唯一享受新闻自由的人……简而言之,他们只认可一种法则,那就是让他们躺在那里的专横的自然法则,他们遵守那条法则。
“那是什么历史遗迹?”我在广阔的墓地漫步时惊呼道。
“那是过去几个世纪的巨大遗骸,还是其他骷髅的坟墓?那是王宫!它有一面面向马德里,也就是说,其他的墓[就在那里]……”
作者在他的死亡漫步中来到政府大楼前方时,他反省道:“这里是西班牙的一半,它死在另一半手下。”
他想要躲藏在自己的心里,但却发现那里只有另一个坟墓。“让我们读一下碑文。看谁死在这里了?可怕的墓志铭!希望被埋葬在这里了!”
“沉默,沉默!墓地在我们心里!”
拉腊许多作品的签名都是费加罗(Figaro),这是法国作家博马舍(PierreAugustin Caron de Beaumarchais)知名三部曲喜剧中的主人公。我们很容易就明白为什么这个名字这么吸引他。三部曲的第二部1784年的《费加罗的婚礼》正是掀起法国革命热潮的剧本。在剧中,象征贵族的阿尔马维华伯爵想要行使他作为封建领主的权利,在他的理发师费加罗结婚前夕和费加罗的新娘共度春宵。费加罗当然非常愤怒,而且因为他先前曾帮助伯爵赢得另一位女士的芳心,因此使他加倍气愤。
在一番胡闹和乔装之后,理发师终于战胜了伯爵,娶回他的意中人。这出戏让欧洲的贵族大感震惊,因为在革命洪流之前,他们的真面目已遭揭穿:他们是无耻、不道德、堕落的旧秩序拥护者。莫扎特在1786年把这出戏剧改编成歌剧时,不得不用意大利文而非德语,让观众无法体会到故事中的细节。原剧本在维也纳禁演,巴黎当局也因担心会激起群众的义愤而禁止歌剧公演。当局知道这种作品多么危险,但尽管他们严格管控,在巴黎依旧有这部剧的私下“彩排”,而且广受欢迎。
拉腊是个出色的西班牙费加罗;他没有博马舍的主角那么幽默,但对现状的批评更加严厉。他了解西班牙的生命力、人文主义,普遍主义和信仰的理想,并且看出它们太根深蒂固、太强烈,因此无法在可让西班牙欧洲化的理性主义、科学、政治自由主义和社会改革面前屈服。正是这种绝境使他的作品以仇恨和自我毁灭的方式转向了内心。
费尔南多七世的女儿伊莎贝拉二世由1833年至1868年治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头几年由她母亲摄政,当时西班牙的自由主义有了进步,也尝试让经济和教育制度现代化,成立了许多小学,重组大学,创办了数个文化机构。伊莎贝拉的私生活几乎和她父亲一样放纵,也养成了毫无来由指派和罢黜大臣的习惯,政府因为人事的不断变化而瘫痪,这也反映出女王的善变。伊莎贝拉人高马大,在宫廷里笨拙地跳跃(她爱跳舞)实在不甚美观。不消多久,她就被西班牙人用轻蔑和谴责的语气称为“esa se?ora”(那个女人)。伊莎贝拉的王夫是她的堂兄弗朗西斯科(Francisco deAsís),他高亢的声音教人不快(有传闻说他是同性恋)。伊莎贝拉生下王子(后来的阿方索十二世)时,几乎要用暴力掩住王夫的嘴,以免他公开宣称孩子不是他的。女王后来又生了8个孩子。
伊莎贝拉生性慷慨、不切实际、善良、迷信,情绪像婴儿那般不稳定。她的忏悔神父克拉雷特(Claret)干涉国政,不断造成麻烦。另外一位在背后影响女王的,是有“流血的西班牙修女”之称的帕特罗西尼奥(Patrocinio)修女,据说她手上出现基督伤痕的印记,在公共场合出现时总戴着手套,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她的伤口是自己造成的。有这样的近臣和这样的性格,伊莎贝拉二世的政府不免荒谬。
尽管政治腐败,官僚主义盛行,但西班牙在物质方面确实有了进步。政府铺设了铁路,在1848年至1858年间铺了500英里,1858年至1868年间铺了3000英里。在西班牙的悠久历史中,这是第一次它的各个地区能够彼此密切交流。然而,中央政府太过无能且不得民心,尽管交通改善,却几乎无法减轻全国各地强烈的分离主义情绪。此外,在修建铁路时的财务和人事也爆出严重的丑闻,女王的母亲也参与其中,最后不得不永久流亡。 [14]
伊莎贝拉二世政权最重要的大事是西班牙自由主义的逐步发展,不过我们必须先为这个词下定义。所谓西班牙自由主义只是指宪政政府为一般公民制定温和的权利法案,并没有偏左或类似的立场。法、英的政治事件和接触德、英的哲学学派引发了这个运动,不过许多西班牙人是被迫成为自由派的,因为他们讨厌伊莎贝拉二世和她的亲信,他们并不了解也不关心什么叫议会政府。到1868年,西班牙人受够了女王的政府,普里姆将军(General Prim)起义,结束了她的统治。但这场政变有个负担:西班牙军队。西班牙海军首先起来反抗,陆军很快就加入,对自由运动而言,军队是很奇怪的伙伴。伊莎贝拉二世发现自己没有援军,只能出国流亡,她哀叹自己的命运:“我还以为我扎下了更深的根呢!”
军队开始寻找合适的国王,普里姆将军感叹说:“在欧洲寻找民主国王,就像在天堂寻找无神论者一样困难。” [15] 最后萨伏依的阿马德奥(Amadeo of Savoy)接受了王位,他在马德里只撑了几年,自由派各派系之间的斗争使阿马德奥一世的统治成了一场噩梦。在他的短暂统治之后,是1873年至1874年的西班牙第一共和国。第一共和国共有4位总统,最后一位是著名的历史教授,也是当时最有名的西班牙演说家埃米利奥·卡斯特拉(Emilio Castelar)。他的前几任总统都按党意行事,只有卡斯特拉称自己是posibilista(可能主义者),意思是他会尽其所能,但他所能做的实在不多。
无论是西班牙共和国还是其总统,都没希望生存下去。卡斯特拉自己就曾说:“我们共和党有许多先知,却没有多少政治家;我们有很多理想,却没有多少经验;我们拥抱整个思想的天堂,却在路上的第一个坑就摔倒了。”他们的路上有很多坑:古巴反抗西班牙的统治、自由派的分裂、议会的敌意、军队的不满、西班牙北部如火如荼的卡洛斯战争、依旧要求波旁君王的君主制度支持者,还有骇人的经济和金融情况——这些只是第一共和国必须面对的一小部分问题。能够建立第一共和国已让人惊奇,它的死亡是意料中的事。
1875年,在英国桑德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就读的阿方索十二世获邀回到西班牙担任宪制君主,当时他16岁。他了解议会政府,并且尊重这种制度。他在欧陆和英国接受教育,远离他母亲堕落的宫廷,因此有能力担任国王的角色。在他短暂的统治期间(他于10年后去世),西班牙似乎在政治上取得了真正的进步。自由主义者和保守派轮流掌权,宪法受到尊重,秩序也得以恢复。但这些变化几乎没有意义;它们只是代表一种休战,双方同意做出温和有礼的表面姿态。在西班牙,权力由一方转换到另一方,通常被称为“换哨”。
阿方索十二世于1885年去世,年仅27岁。他的王后为他生了几个女儿,但他去世时还没有儿子。然而王后怀了遗腹子,6个月后,王子诞生了,后来成为阿方索十三世。在接下来的16年里,他的寡母担任摄政,这一时期与伊莎贝拉二世成为女王的早期摄政形成鲜明对比。1902年,阿方索十三世接掌政府时,西班牙站上未来伟大发展的门槛。它的学校获得极大的改善,培养出一批受世人尊重的知识分子,而国王本人似乎也同情人民日益高涨的自由主义情绪。西班牙的花园里即将开花结果,西班牙人是抓住这个机会,还是重回刚刚艰苦摆脱的过去的深渊?
不幸的是,波旁王朝的最后一位君主能力不足。阿方索“在强烈的圣职人员氛围中,被溺爱的母亲抚养长大。他的导师蒙塔尼亚神父(Father Monta?a)是个激烈的反动派。阿方索一直未被送到国外学习”。阿方索强烈抗拒宫廷的郁闷气氛,和军事人员结为好友,他非常钦佩他们的冒险精神。最后,军队“在他眼中成了一切男子气概和英雄气概的象征”。 [16]
教会和军队再度把持了权力,他们会继续拖着西班牙排到队伍最后吗?这还用历史学家们问吗?早熟年轻国王的才华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渐渐消磨,而这个国家缺乏自治经验的特点也很快就显现出来。在阿方索统治国家的头两年,共有66位新大臣,而在他登基29年后流亡之前,一共换了33个截然不同的政府。
[1] N.B.Adams,The Heritage of Spain ,Henry Holt,New York,1959.
[2] Fernando Díaz-Plaja,La vida espa?ola en el siglo 18 ,Barcelona,1946.
[3] Ibid.
[4] Ibid.
[5] Ibid.
[6] Richard Herr,"The Twentieth Century Spaniard Views the Spanish Enlightenment",Hispania ,XLV,May1962.
[7] Richard Herr,The Eighteenth Century Rebellion in Spain ,Princeton Univ.Press,1958.
[8] John S.C.Abbott,The Romance of Spanish History ,Harper,New York,1869.
[9] Ibid.
[10] Elie Faure,introd.to Francisco de Goya,The Disasters of the War ,Allen & Unwin,London,1937.
[11] 戈雅常用木条、海绵或抹布上色。他的刷子通常都是最粗糙的质地。有法国评论家说:“戈雅用颜料涂抹画布,就像泥水匠抹墙壁一样,他会用拇指蘸少许颜料,为画面加上细腻的情感。”戈雅所描绘的美丽西班牙风情被西班牙作曲家恩里克·格拉纳多斯(Enrique Granados,1867-1916)用作歌剧《戈雅之画》(Goyescas )的基础,其中有些绝美的旋律。戈雅所绘的黑白斗牛素描《斗牛术》(Tauromaquia )是西班牙艺术中最具活力的代表作。收藏在普拉多美术馆的还包括他的《穿衣的马哈》和《裸体的马哈》
(马哈Maja是西语漂亮的姑娘之意),这两幅画显露出他深沉的感性。传说画中人物是他的情妇阿尔瓦公爵夫人,此事非常可疑。不过戈雅确实过着放荡淫乱的生活,并且有许多非婚生子女。据说他还是一名很高明的斗牛士。
[12] Mariano José de Larra,Artículos de costumbres ,ed.by Hespelt,Crofts,New York,1941.
[13] J.B.Trend,The Civilization of Spain ,Oxford Univ.Press,London,1958.
[14] William C.Atkinson,A History of Spain and Portugal ,Penguin,London,1960.
[15] Ibid.
[16] Gerald Brenan,The Spanish Labyrinth ,Cambridge Univ.Press,London,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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