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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吉诃德(中文版) 第二十七章 神甫和理发师如何按计而行 Page 1
日期:2013-09-30 04:23  点击:451
唐吉诃德(中文版) 第二十七章 神甫和理发师如何按计而行 Page 1


以及其他值得记述的事情

理发师觉得神甫的主意不错,于是两人就行动起来。他们向客店的主妇借了一条裙子和几块头巾,把神甫的新教士袍留下作抵押。理发师用店主挂在墙上当装饰品的一条浅红色牛尾巴做了个大胡子。客店主妇问他们借这些东西干什么用,神甫就把唐吉诃德如何发疯,现正在山上修行,所以最好乔装打扮把他弄下山来等等简单讲了一下。店主夫妇后来也想起,那个疯子曾经在这个客店住过。他做了圣水,还带着个侍从,侍从被人用被单扔了一通等等。他们把这些全都 告诉了神甫,把桑乔极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全说了。

后来,女主人把神甫打扮得维妙维肖。她让神甫穿上呢料裙,裙子上嵌着一拃宽的黑丝绒带,青丝绒紧身上衣镶着白缎边,大概万巴王①时代的装束就是这样的。神甫不让碰他的头,只允许在他头上戴一顶粗布棉睡帽,脑门上缠着一条黑塔夫绸带,再用另一条同样的带子做成面罩,把整个面孔和胡须全遮上了。他戴上自己的帽子,那帽子大得能当遮阳伞,又披上他的黑色短斗篷,侧身坐到骡背上。理发师也上了他的骡子,让浅红色的胡子垂到腰间。刚才说过,那胡子是用一条浅红色的牛尾巴做成的。

①万巴王是西班牙古代的国王。这里指很古老的时候。

两人向大家告别,也向丑女仆告别。丑女仆虽然并不清白,却答应念《玫瑰经》,求上帝保佑他们完成这项艰巨而又仁慈的使命。两人刚走出客店门,神甫忽然 想起来,虽然这事很重要,但自己这样做毕竟不妥,一个神职人员打扮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他请求理发师同他互换衣服,觉得让理发师扮成苦难少女更合适,自己应该扮成侍从,这样可以减少对他的尊严的损害,如果理发师不答应,哪怕唐吉诃德死掉,他也不再去了。

这时桑乔走过来。看到两人这般装束,不禁笑起来。最后,理发师只好依从神甫,互相交换衣服。神甫告诉理发师,应当对唐吉诃德如何做,如何说,才能动员、强迫他放弃在那个地方进行无谓苦修的打算。理发师说不用他指导,自己知道该怎么做。理发师不愿意立刻就换上那身打扮,要等快到唐吉诃德所在的地方再穿。他把那身衣服叠了起来。神甫也把胡子收了起来。桑乔在前面引路,两人启程。桑乔给他们讲了在山上碰到一个疯子的事情,但是没提那只手提箱和里面的东西。这家伙虽然不算机灵,却还有点贪心。

第二天,他们来到了有金雀花枝的地方,那是桑乔离开唐吉诃德时 做的路标。桑乔确认了路标后,告诉他们从那儿就可以上山,他们现在可以换衣服了,如果这样更有利于解救他的主人的话。原来两人已在路上对桑乔讲了,他们这副打扮、这种方式,对于把他的主人从他选择的恶劣生活中解脱出来是至关重要的。神甫和理发师千叮咛,万嘱咐,让桑乔不要告诉主人他们是谁,也不要说认识他们。如果唐吉诃德问是否把信交给杜尔西内亚了,他肯定会问的,那就说已经转交了。可是杜尔西内亚不识字,因此只捎回口信,叫桑乔告诉他,让他即刻回去见杜尔西内亚,否则她会生气的。这对她很重要。这样一说,再加上神甫和理发师编好的其他话,肯定能让唐吉诃德回心转意,争取当国王或君主。至于当红衣主教,桑乔完全不必担心。

桑乔听后都一一牢记在脑子里。他很感谢神甫和理发师愿意劝 说主人做国王或君主,而不去做红衣主教。他心想,要论赏赐侍从,国王肯定要比巡回的红衣主教慷慨得多。桑乔还对他们说,最好先让他去找唐吉诃德,把他的意中人的回信告诉他。或许仅凭杜尔西内亚就足以把唐吉诃德从那个地方弄出 来,而不必再让神甫和理发师去费那个劲了。神甫和理发师觉得桑乔说得也对,决定就地等候桑乔带回唐吉诃德的消息。

桑乔沿着山口上了山,神甫和理发师则留在一条小溪旁。小溪从山口缓缓流出,周围又有岩石和树木遮荫,十分凉爽。此时正值八月,当地的气候十分炎热,并且正是下午三点。这个地方显得格外宜人,于是两人身不由己地停下 来,等候桑乔。

两人正在树荫下悠然自得,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歌声。虽然没有任何乐器伴奏,那歌声却也显得十分甜蜜轻柔。两人都为能在这种地方听到如此美妙的歌声而惊讶不已。人们常说,在森林原野能听到牧人的优美歌声,不过,那与其说是真事,还不如说是诗人们的夸张。况且,他们听到的歌词竟是诗,而且不是粗野牧民的诗,是正经的宫廷诗,他们更是深以为异。他们听到的确实是诗。诗是这样写的:

谁藐视了我的幸福?

嫌厌。

谁增加了我的痛苦?

妒忌。

谁能证明我的耐心?

分离。

我的痛苦

无法摆脱,

嫌厌、妒忌和分离

扼杀了我的希冀。

谁造成了我的悲伤?

爱欲。

谁夺走了我的乐趣?

天意。

谁傲视我的凄楚?

苍天。

在巨痛中

我渴望死去。

爱欲、天意和苍天

一起把我毁灭。

谁能改变我的命运?

死亡。

谁能得到爱情的福祉?

逃避。

谁来医治这悲伤?

疯狂。

医治伤者

并非理智。

死亡、逃避和疯狂

是我得以解脱之计。

在那个时间、那种偏僻之地,能听到那样的嗓音、那样流丽的诗句,两人不禁为之赞叹。他们静候着,听听还唱些什么。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神甫和理发师决定去找这位具有如此美妙歌喉的歌唱家。他们刚要走,歌声又响起来,两人又不动了。这回传到他们耳朵里的是一首十四行诗:《十 四 行 诗》

圣洁的友谊,展开轻盈的翅膀

奔向天宫,逍遥直上。

天上神灵共相济,

只把影子留地上。

你从天上指点,

粉饰的太平在望。

让人隐约可求,

到头来,美好却是欺诳。

情谊呵,别高居天上,

别让欺骗披上你的外衣,

它会毁坏真诚善良。

倘若不剥去你的外表,

世界即刻陷入纷争,

回复到昔日动荡。

歌声随着一声深深的叹息结束了。两人仍认真地等,看看是否还要唱什么。可是歌声却变成了抽泣和哀叹。两人决定弄清究竟是什么人唱得这么好,却又如此难过地叹息。没走多远,绕过一块石头,他们 看见一个人,其身材就像桑乔给他们讲的卡德尼奥一样。那个人看见他们过 来了,并没有动,仍然待在那儿,头垂到胸前,若有所思,除了两人刚出现时看了他们一眼外,再也没有抬起头来看他们。神甫本来就听说过他的不幸,又从外表上猜出了他是谁,于是走向前去。神甫很善言辞,简单而又有分寸地讲了几句话,劝说并请求那个人放弃这种可悲的生活,不要在那儿沉沦,那样可就是不幸中的大不幸了。

卡德尼奥当时神志完全清醒,已经摆脱了那件时时令他暴怒的事情。他看到这两个人穿戴并不像这一带偏僻地方的人,不由得感到奇怪,听神甫同他讲话时,又觉得神甫对他的事似乎了如指掌,更是意外,便说道:

“二位大人,无论你们是什么人,我都能想到,老天总是注意拯救好人,也常常帮助坏人。虽然我离群索居,可是仍有烦老天派二位到我面前,用种种生动的话语告诉我,我现在的生活是多么没有道理,并且想把我从这儿弄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去。不过你们并不 知道,我即使能从这种痛苦里解脱出来,也仍然会陷入新的痛苦中。因此,你们可能会认为我精神有些不正常,更有甚者,认为我精神完全不正常。如果你们这样认为,也不足怪,我自己也觉得,每当我想起我的不幸时,便痛苦万分,难以自拔,但又无力阻止它,只觉得自己呆若石头,神志不正常。事后许多人告诉我,并且向我证明了我犯病时的所作所为。尽管我意识到这是真的,却也只能徒劳地后悔,无谓地自责,向所有愿意听我解释原因的人表示歉意。那些明白人听我解释后,对发生的事情就不感到奇怪了。尽管他们也无法帮助我,但至少没有怪罪我,原来对我的行为感到的愤怒也转化为对我的不幸表示同情了。如果诸大人也是抱着同样的目的而来,在你们谆谆教诲我之前,还是请你们先听听我的诉说不尽的辛酸史吧。也许听完之后,你们就不会再费力试图安抚这种无法安抚的痛苦了。”

神甫和理发师正想听他本人讲述得病的原因,就请他讲讲自己的事,并保证一定按照他的意愿帮助他或者安抚他。于是,这位可怜的年轻人开始讲他的辛酸故事,其语言和情节都同前几天给唐吉诃德和牧羊人讲述的差不多。只是前几天讲到埃利萨瓦特医生时,唐吉诃德为了维护骑士的尊严,打断了故事。好在这次卡德尼奥没有犯病,完全可以把故事讲完。他讲到费尔南多在《高卢的阿马迪斯》一书里找到了一封信。卡德尼奥说,他还清楚地记得,信是这样写的:

卢辛达致卡德尼奥的信

我每天都从你身上发现新的优秀品质,我不由自主地更加敬重你。如果你愿意,完全可以把我从目前这种状况里解救出来,并且不损害我的名誉。你完全可以很好地做到这点。我父亲认识你,你又爱我。如果你尊重我,我也相信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完全可以实现你的意志。而且,这也不违背我的意志。

“看了这封信,我就去向卢辛达的父亲求婚。我说过,在费尔南多 看来,卢辛达是当代最聪明机智的女人。费尔南多就是想用这封信在我还没沉沦之前毁了我。我告诉费尔南多,卢辛达的父亲坚持要我父亲出面提亲,可我怕父亲不来,没敢跟他说。这并不是因为我不了解卢辛达的道德品质和她的美貌、善良。她品貌双全,完全可以让西班牙任何世家生辉。我只是以为卢辛达的父亲不想让我们仓促结婚,要先看看里卡多公爵怎样安排我。

“总之,我对他说,就因为这点,还有其它原因,我忘记了究竟是哪些原因,使得我没敢跟父亲说。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希望的事不会成为现实。费尔南多回答说,他去同我父亲讲,让我父亲去向卢辛达的父亲提亲。噢,这个野心勃勃的马里奥!这个残忍的喀提林!这个狠毒的西拉!这个奸诈的加拉隆!这个背信弃义的贝利多!这个耿耿于怀的胡利安!这个贪婪的犹大!你这个背信弃义、阴险狡诈、耿耿于怀的家伙,我这个可怜人把我内心的秘密和快乐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你,还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怎么惹你了?我哪句话、哪个劝告不是为了维护你的名誉和利益?可是,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真是倒霉到家了。灾星带来的不幸仿佛激流飞泻而下,世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它,人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防备它。谁能想到,像费尔南多这样的名门贵族,举止庄重,受着我的服侍,无论到哪儿都是情场得意,竟会丧尽天良地夺走我仅有的一只羊①,而且这只羊当时还不属于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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