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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 首页 » 西班牙社会 » 西班牙的灵魂:一个文明的哀伤与荣光 » 正文

第三章 十字架、新月与星星(7)

时间:2024-01-08来源:互联网  进入西班牙语论坛
核心提示:格拉纳达如今或许是全西班牙最美的城市,其地理位置独一无二,无与伦比。在内华达山脉高耸的山峰环绕下,城市本身位于肥沃的绿色
(单词翻译:双击或拖选)

格拉纳达如今或许是全西班牙最美的城市,其地理位置独一无二,无与伦比。

在内华达山脉高耸的山峰环绕下,城市本身位于肥沃的绿色平原。今天,水仍由高

山输往平原,有些依旧是沿着摩尔人建的古老引水渠而来。在阿尔汗布拉宫

Alhambra)的花园里,可以听到它不断由土制水管流过的潺潺水声。摩尔人来自

干燥缺水之地,因此喜爱水,无论在西班牙的哪里扎根,水都是他们的第一要务。

被称作阿尔汗布拉宫的一系列建筑之间,有繁花似锦的庭院和花园,而不远处的摩

尔人夏宫“赫内拉利费宫”(Generalife),让人可大致了解当时摩尔人的生活。这些

地方不仅干净整洁,绿意盎然,而且展现出一种艺术的美感。仿佛不愿忽略任何可

能的用水,摩尔人甚至在卧室里装有冲水厕所。大理石座椅下方的水流不断。

阿尔汗布拉宫一词的意思是“红色宫殿”。它最初于890年左右兴建,然后穆罕

默德·伊本·艾哈迈尔(Mohammed ibn al Ahmar)在约1250年时大幅扩建。更多附加

的建筑物在这之后出现。统治这个地区的摩尔人在此生活至149212日,直到穆

罕默德十一世(Boabdil)吐出最后一口气,把城市的钥匙交给阿拉贡国王费尔南

多二世和他的妻子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一世。宫殿厚厚的墙壁呈锈红色,厚重

但并不美观。在下方城里的任何角度,都可以看到它们矗立在阿尔汗布拉宫山顶。

若往山上走,会倏然发现这个地区变成墨绿色,也凉爽得多。这里有一片可爱的榆

树林,据说是威灵顿公爵带来此地的。花园内有许多其他种类的树木,尤以柏树最

多。安达卢西亚所有的花朵都可在这里找到,若干年前,此地还有高逾20英尺的红

色天竺葵,攀在建筑物的墙壁上。如今这一切都已消失,不过涓涓流水依然奔流,

青蛙依旧端坐在荷花和荷叶上,夜莺则在夜里歌声不辍。

250年来,纳斯里(Nasrite)阿拉伯王朝就在这座美丽宫殿里统治着群山环抱

的摩尔人的格拉纳达王国。这些摩尔国王善于分化他们的基督徒对手,先协助卡斯

蒂利亚,接着再帮阿拉贡。纳斯里王朝的座右铭是“除神之外别无征服者”,刻在阿

尔汗布拉宫的多处墙上。摩尔人统治末期内战频繁,因此当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在

1474年结合,摩尔人的溃败在所难免。摩尔人时代的最后几年,后宫传出暴力的争

宠事件。王后索拉亚(Zoraya)担心受宠的艾西亚(Aixa)的儿子会抢走她儿子的

王储之位。她为此公然争吵,被打入大牢。贵族之间形成两派:阿文塞拉赫斯

Abencerrajes)家族支持艾西亚,塞格利斯(Zegríes)家族支持索拉亚。获胜的

塞格利斯家族指控对手阴谋篡位,国王阿布-哈桑(Abul-Hassan)就在阿尔汗布拉

宫砍了36个人头。阿布-哈桑之子,不幸的穆罕默德十一世,成为最后一位摩尔

王。

多年来,摩尔人每年都向卡斯蒂利亚进贡换取和平,但1476年卡斯蒂利亚要他

们纳贡时,阿布-哈桑骄傲地反驳说:“格拉纳达的铸币场不再铸造金子,而是铸造

钢铁!”在这样的挑衅之后,这座被围困的城市开始准备作战。可是摩尔人显然低

估了敌人,依旧夜夜笙歌。他们在这座山上的伊甸园所过的安逸生活消磨了他们的

意志,使他们最终无法抵挡更强悍的民族。这座城市在1492年被费尔南多二世和伊

莎贝拉一世攻陷,信奉天主教的君主们被此地的美景所震撼,于是后来有一段时间

都在阿尔汗布拉宫上朝。伊莎贝拉喜欢音乐,她的随行人员中有40位音乐家,因此

古老的摩尔人厢房常有西班牙古调、民谣和颂歌的演奏和演唱。两种生活方式在此

相遇,其中一种已宣告结束。

一如所有主要摩尔建筑的内墙,宫殿的内墙被覆上有雕刻及彩色浮雕的灰泥镶

板。宫内有各种风格的精致拱门,最受欢迎的是马蹄形拱门。支撑屋顶的柱子纤细

优雅,柱头上有垫石和装饰。天花板上悬挂垂饰,或称“钟乳石”。立柱底部常有镶

嵌艺术,护墙板和地板一般都铺着美丽的瓷砖,制砖的秘密如今已失传。目前虽保

留了许多墙砖,但只有少数地方留有原始的瓷砖地板;正义殿(Hall of Justice)的

地板就是其一,费尔南多二世和伊莎贝拉一世的宝座曾位于其上。

从每个窗口和宫殿的瞭望台,都可以眺望围绕格拉纳达的壮丽平原景色。朝一

个特定方向眺望,可以看到萨克罗蒙提(Sacramonte)洞穴屋,这里自15世纪以来

就住着吉卜赛人。

历史证据显示,欧洲吉卜赛人的来源可追溯到印度。1398年,闻名遐迩的东方

征服者帖木儿入侵印度,成千上万逃难居民跨越国境。其中许多人最终抵达埃及,

洲, “吉 卜 赛”(gypsy), 意 指 埃 及 人

Egyptian)。

1440年的时候,他们来到了西班牙。西班牙吉卜赛人保存了安达卢西亚古老的

深歌和弗拉门科舞,但并没有创造它们。吉卜赛人是绝佳的模仿者,不过绝非创造

者。话虽如此,安达卢西亚的古老音乐能保存到今天,很大一部分是他们的功劳。

男人也和女人一样起舞,而男子舞蹈的风格特别阳刚。史上最知名的吉卜赛男舞者

埃斯库德罗(Escudero)曾说:“要是我觉得自己的舞蹈有一丝阴柔气息,我宁可

不再跳任何一步。

今天的萨克罗蒙提洞穴屋,内部整修得非常整齐,并配有电灯。吉卜赛人仍在

此表演舞蹈,只是近年来变得很商业化,他们一天或一晚匆匆表演1015次,然后

坐在观众旁边拍照,希望这么做能赚到额外的小费。他们出售的响板是日本制的。

他们并无跳舞的天赋,但精于生财之道,甚至到格拉纳达的旅馆为观光客表演。如

果他们当中有优秀的舞者或斗牛士诞生,很快就会到较大的都市发展。

无须细述阿尔汗布拉宫的每个庭园,但桃金娘中庭(patio de los arrayanes)和

狮子庭(patiode los leones)值得被点名介绍。前者设有较大的摩尔宫殿常见的大

反射池,后者则有著名的狮子喷泉,只可惜如今泉水不再流动。这些狮子雕像可能

是腓尼基人或诺曼-萨拉森人(Norman-Saracenic)所制,并非摩尔人雕刻,摩尔人

只是发现之后把它们纳入了宫殿。狮子喷泉也是日晷,每一小时,水会由不同狮子

的嘴流出。如今这可爱的小庭院的上层结构已严重凹陷,多处都添加了丑陋的铁梁

以巩固天花板。

我有位西班牙朋友是格拉纳达大学的学生。他花了许多时间在庭院里抄写墙上

几乎没人注意的涡纹装饰上的阿拉伯铭文。这些铭文经精心雕刻,与艺术主题绝妙

地融为一体。事实上,它们是一系列阿拉伯文诗歌,如今已由A.R.尼克尔

A.R.Nykl)译为英文。

阿尔汗布拉宫的王室浴场也特别吸引人,共有三个龙头,流出热水、冷水和有

香味的水。摩尔人认为洗澡不仅是乐趣,也是一种仪式。格拉纳达市内的一座大型

建筑物里,就有11世纪的摩尔人浴池(约1050年),被称为bañuelo

美国作家华盛顿·欧文(Washington Irving)曾在阿尔汗布拉宫住过,他在此为

他收录许多传说的《阿尔汗布拉宫的故事》(Tales of the Alhambra )和《征服格

拉纳达》(Conquest of Granada )做研究,美国人对这座建筑的兴趣或许最该归功

于他。欧文深爱西班牙,能妙笔生花地描述它的某些方面。然而,他的作品常指西

班牙“浪漫”,其实西班牙是举世最不浪漫的国家之一。它或许可说性感又迷人,但

并不浪漫,这个国家只在与人无关的实体方面算得上浪漫。

格拉纳达城还有许多摩尔时期的遗迹。旧市区的埃尔维拉(Elvira)大门年代

可追溯到9世纪,比巴拉姆布拉(Bibarrambla)大门已在19世纪70年代被拆下保

存,有朝一日可能会重组成原貌。城里别处还有其他的大门和摩尔式古迹,不过都

和阿尔汗布拉宫没得比。其实,阿尔汗布拉宫是一系列的宫殿,覆盖整座山丘的主

要部分。某种程度上,它是全世界最了不起的摩尔人遗迹。

有些游客认为阿尔汗布拉宫有阴柔气息,这点我不以为然。这座无与伦比的建

筑虽然轻盈而显细致柔美,但这并不意味着阴柔,说阴柔等于是暗示男性气质的消

失。宫殿一些房间和走廊的规模较小,这令某些游客感到失望,而且若在大白天欣

赏,效果也可能不如预期。观赏这座宫殿最好是在月夜。夜晚柔和的光线底下,花

园散发清新的果园气息,淙淙流水化为耳中的诗歌,轻柔的月光给网眼状相扣相连

的房间和庭院披上一层光晕。夜莺开始歌唱时,心神都被平静的音乐征服,教人深

深遗憾竟然从没人把这鸣禽引入美洲。随着白昼的来临,平原苏醒过来,橄榄树在

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格拉纳达名诗人洛尔迦写道:

瓜达尔基维尔河

流经橙子树和橄榄树。

格拉纳达的两条河流

由雪山流向麦田。

在格拉纳达时,我总想到洛尔迦。他曾在哥伦比亚大学约翰·杰伊楼(John Jay

Hall)住过一年,就在我的隔壁。我因而和他熟稔起来。由于他不谙英文,因此我

常充当他的纽约市向导,向他介绍黑人灵魂乐,他也对这类音乐产生了莫大兴趣。

后来,我在西班牙参加他的文学沙龙,在马德里人行道上的咖啡厅聚会。他是训练

有素的音乐家,经常以钢琴或吉他为朋友弹奏他挚爱的安达卢西亚哀歌。

洛尔迦就像大部分安达卢西亚人,对摩尔文化的传统十分自豪,对自己的摩尔

血统很骄傲,也常说他戴起头巾来会有多好看。西班牙内战爆发后,他遭长枪党

Falangists)射死,年仅37岁。在我心里,他的身影在格拉纳达依旧无所不在。英

国作家杰拉尔德·布雷南(Gerald Brenan)写过许多关于西班牙的好书,发表了一篇

寻觅洛尔迦之墓的感人文章,他从不确定是否真找到了墓[文章最初发表在《纽约

客》杂志,后来收入《西班牙面貌》(The Face of Spain )一书]。

写这段文字时,我正坐在阿尔汗布拉宫饭店的台阶上,高居山坡之上,就在阿

尔汗布拉宫内。夕阳西下,我们下方的城市华灯初上,天空的斑斓色彩美丽绝伦:

紫、粉、灰蓝、黄褐、蓝绿、火红、雾金。西班牙城市的灯光和美国城市不同,不

是直射,而是四面八方闪烁;城里大片建筑仿佛撒上了整把的星斗。公鸡一如平常

在城里啼叫,钟声也四处回荡。最后的天光还在徘徊,但已暗得看不见我所写的文

字了,因此我放下笔记本,放松心情掬饮格拉纳达的声音和气味。

我们的旅馆房间俯视着整个平原,灯悬在灰泥天花板的中间,从大卫之星

Star of David)的装饰图案垂下来,圣地亚哥小贝壳则点缀在星星各角之间,这

是希伯来和基督教历史的奇特混合。我拿起格拉纳达的电话簿,回忆涌上心头。15

年前我在查这本电话簿时,封面上写的是:“佛朗哥!佛朗哥!佛朗哥!西班牙,

前进向上!西班牙万岁!

我记得当时也看到这些字漆在建筑物的墙上,在许多城镇的外围也可见到。譬

如离格拉纳达不远的洛哈(Loja)就在城边写上这些文字:“佛朗哥,洛哈向你致

敬,尊敬你,崇拜你!”偶尔也能看到文字如下:“一切都为祖国。”虽然政治宣传

大张旗鼓,但西班牙人并非爱国的民族,除非他们有强烈信仰的冲动,佛朗哥将军

显然并没有诱发这份冲动。

准备离开旅馆时,我看到似乎无处不在的女仆用拖把擦白色大理石地板和楼

梯,让它们好像医院大厅一样闪闪发亮。我在大厅里驻足,逗留片刻,等人把车子

开来,快速浏览了陈列的杂志,还不用看就可以肯定大概没什么值得一读。果然,

只有《英国贸易杂志》、《糕饼制造》、《与希腊贸易》、几份荷航时间表、一家

西班牙银行出版的杂志、埃及旅游杂志,以及三本名为《冶金与电力》的专业期

刊。桌前的一位老先生已取走三份最有趣的出版物:观点保守的马德里《阿贝塞

报》(ABC )、《国家报》(El País )精彩的周日版,和《变革16》(Cambio 16

)周刊。这些是许多西班牙旅馆陈列的典型读物。

我们穿过古老的摩尔人引水渠浇灌的树木拱门,离开格拉纳达,进入了一片开

阔的景观,那里有金黄色的小麦残茎和绿色的橄榄树林。还有一些种了玉米和烟草

的田地以及晒烟草的棚子。空气中弥漫着辛辣的甜味。所有的山丘都种了橄榄树。

偶尔可以看到打谷场坚硬的泥土地面,有马或骡子正在其上绕圈踏步磨谷。尽管报

纸说西班牙现在有成千上万的拖拉机,但我只在远处看到过一个,是在从格拉纳达

到科尔多瓦的车上。西班牙的农业要达到机械化还有很长的路。他们还要再走很长

的路,才能达到当年在摩尔人统治下实现的整齐划一和生产力水平。高速公路沿途

的寂静无声提醒着人们他们的遗产:驴子拉的古老水车、一段的古老城墙、毁坏的

城堡和堡垒,还有安达卢西亚村庄的模样,和非洲村庄几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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