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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 首页 » 西班牙社会 » 西班牙的灵魂:一个文明的哀伤与荣光 » 正文

第十章 波旁王朝(4)

时间:2024-07-31来源:互联网  进入西班牙语论坛
核心提示:拿破仑在反省了整件事之后这么说:西班牙这场令人遗憾的战争造成了真正的创伤,这是法国不幸的第一个原因。要是我能预见这件事会
(单词翻译:双击或拖选)
拿破仑在反省了整件事之后这么说:
西班牙这场令人遗憾的战争造成了真正的创伤,这是法国不幸的第一个原因。
要是我能预见这件事会让我如此烦恼和懊悔,我永远不会参与其中。但在迈出第一步之后,我就不可能后退了。当我看到那些蠢货在我面前争吵互骂时,我就想我不妨利用这个机会,拆散这个水火不容的家庭……我在西班牙的失策因其结果而无可挽救。我应该让西班牙有自由派的宪法,并让费尔南多负责执行。如果他真诚行事,西班牙必然会繁荣,并和我们的新做法相协调。我们将达成伟大的目标,法国将获得亲密的盟友,并获得真正强大的支持力量。相反,如果费尔南多不尽责,那么西班牙人本身就会推翻他,并且会要求我给他们一个统治者。无论如何,西班牙那场不幸的战争是一场真正的灾难……如果我所建立的政府仍然存在,将会是西班牙史上最好的事。我会让西班牙人重获新生。我会让他们有个很棒的国家。我会给他们一个新的王朝,而不是虚弱、愚蠢、迷信的波旁家族,除非它能对国家有益,否则就无权得到王位。我会摧毁迷信和圣职人员的阴谋,废除宗教裁判所和修道院,并赶走懒惰的修士。 [9]
费尔南多七世即位,成为专制君主,他重建了宗教裁判所,遏制了短暂的自由主义浪潮,并粉碎了每一种改革。他把反对他的人全关进监狱,恢复固有的特权。
自由讨论也被扼杀。新国家严惩自由主义者,许多人被处以死刑,因此人们纷纷逃出西班牙。耶稣会被请回国,受命主持年轻人的教育。整个国家陷于贫困,没有工业发展,土匪在每条公路上出没,人们无法通行。国王贬低并抨击自由主义所有的主张。在约瑟夫·波拿巴政权期间已自立政府的美洲殖民地眼见无法与费尔南多谈判,决定永久自行掌权。重新收回西班牙帝国海外领土的希望,都因专制国王的无知和狂热而注定失败。
在查理四世、约瑟夫·波拿巴和费尔南多七世统治下停滞不前的年代里,西班牙文化中唯一闪耀的一丝光芒,是戈雅精彩的绘画和版画作品,戈雅是西班牙史上最伟大的三位艺术家之一。1808年西班牙独立战争爆发时,戈雅62岁,在过去的近三分之一世纪的岁月里,他一直是西班牙宫廷的官方画家。
他已经画了各种肖像——骇人的、怪诞的、讽刺的、讨人喜欢的、报复的,都是统治西班牙的堕落者、妓女和怪物的家族,他们赴巴约讷,全力在拿破仑的脚下卑躬屈膝,在征服者的面前揭开家中臭不可闻的纠葛和卑鄙的政治阴谋,这一切都在蹂躏这个不幸的国度。 [10]
他也以西班牙的生活场景为题,为王室绘制数十幅大型素描草图,用来制作一系列美妙的挂毯,但他的才华主要还是在更严肃的事物上。 [11]
戈雅亲眼看过战争,其邪恶和恐怖的本质从未离开他的脑海。他有许多绘画、素描和版画直接或间接取材自那场浩劫,对战争的谴责在艺坛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戈雅画出了他目睹的惨况,而且他见到了最糟的情况。在他的眼前,人变成了野兽,杀人放火。他看到一个人大腿被抓住,并被用剑由他的胯下劈成两半;他也刻画了另一名男子被钉在树上。他看到一个受伤的法国士兵被人在地上拖曳到死为止,他将画作命名为《他活该》(He Deserved It );他看到母亲在惊恐的子女面前遭到强暴,他看到兽性带来的官能感受,这似乎带给他替代性的快感,他绘出被强暴妇女的裸露乳房。他看到1811年的大饥荒中饿得瘦骨嶙峋的妇女和儿童,他也画出了这些景象。他们可怜地向路人伸出双手,却什么也得不到。戈雅为这些画起的 标 题 是: 《呐 喊 没 有 用》 (Shouting's No Good )、 《没 人 能 帮 助 他 们》
(Nobody Could Help Them )、《他们属于另一个种族吗?》(Do They Belong ToAnother Race? )。
他的版画中有一名神父脚上生着爪子,在耳朵的位置则长出吸血鬼的翅膀,这幅画名为《违反公共利益》(Contrary to the General Interest )。后来他又有一幅版 画, 画 的 是 同 一 名 神 父 的 心 脏 被 吸 血 鬼 吸 了 出 来, 画 名 为 《后 果》
(Consequences )。在另一幅画中,有一头驴子面前放了一本摊开的书,在向修士上课,戈雅把这幅版画称为《那更糟糕》(That Is Still Worse )。还有一幅版画,画面上是一个女人的尸体,戈雅的题名为《真理已死》(Truth Lies Dead )。
《战争的灾难》是有史以来最可怕最真实的战争记录。生者的脚下满是血泊,死者则摆出怪异的姿态,双腿分开,张开丑陋的嘴巴,手指蜷曲,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怪相构成了人类生活的草图。戈雅通常只给它们起名为《我看到了这个,还有这个》(I saw this, And this )。
这一系列版画于1824年左右首印,当时78岁的戈雅独自越过比利牛斯山,去法国避难(命运真奇怪!),以逃避费尔南多七世的专制和他所担心的随时可能重建的宗教裁判所。他描绘斗牛的版画和揭露西班牙人恶习的《谬想》(Los caprichos)和《谚喻》(Los proverbios )系列,是以黑白两色绘出的有力画作。除了出色的草图和包括可爱儿童的肖像之外,他大部分的艺术作品揭露了人对其他人的残暴,象征性的堕落和西班牙人民的巨大勇气。他挂在自己家墙上的画作如今都收在普拉多美术馆里,画面传达了言语无法形容的恐怖,但观赏者往往看不出它们的意义。怪异可怕的罗马农神萨图恩(Saturn)咬下自己孩子的头就是一例。有些艺术评论家认为,戈雅在1828年以82岁高龄去世之前,就已经发了疯。
费尔南多七世的统治激怒了觉醒了的西班牙人民,1820年,西班牙军队中的一部分人起而反抗,接管了政府。加的斯的自由派宪法再次生效,宗教裁判所也遭废除,有3年的时间,西班牙出现了一个表面上的自由派政府。起义的列戈将军(General Riego)成了英雄,在他的军队中流行的一首歌曲后来也成为1931年西班牙共和国的国歌,被称为《列戈颂》,这首歌和当时流行的其他歌曲的歌词,说明了西班牙内部对立的本质:
如果神父和修士知道
我们要怎么让他们惨败,
他们就会蜷缩成一团,大喊:
自由!自由!自由!
其中有些歌曲用词很露骨,譬如:
吞下它,吞下它,吞下它,
长着马脸的老反动分子,
我们不想要妓女王后,
也不要戴绿帽子的国王!
“吞下它”指的是1812年的宪法,反对派,尤其是国王,被迫接受它。然而,这个自由派政府只是西班牙史上一段短暂而无效的插曲。如我们先前所说的,西班牙人民对开明政府持怀疑态度。他们偏好专制君主而非宪法政权,哪怕是像费尔南多七世那么堕落的君主。因此当法国军队再次侵入西班牙,让费尔南多再登王位时,人民并没有反抗。这些落后、迷信、反动的西班牙人民在10年内再次接受了桎梏,仿佛它们是用纯金制成的。
不过,在费尔南多七世于1833年去世时,他们的热情消退了一些。他过了放荡的一生,他的政府腐败得毫无顾忌,有目共睹。在他临终时,家族成员在他床头为了该由谁继位拳打脚踢,争吵不休。费尔南多已修改了法律,让他当时3岁的女儿伊莎贝拉继位。国王的长兄卡洛斯强烈反对,并由此发动了一系列被称为“卡洛斯战争”的长期内战,卡洛斯在宗教信仰极其虔诚的巴斯克地区获得很多支持。
一听到费尔南多的死讯,许多被迫流亡的西班牙自由主义者就回到了祖国,西班牙也慢慢地、痛苦地、费力地,再次收拾残局,由谷底开始漫长而痛苦的起步。
正如我们看到的一样,凋敝的国家经历了启蒙运动却未获启蒙,经历了法国大革命取未获改革,后来又经历工业革命,却未能被工业化。
在欧洲的其他地方已有一系列价值观生根发芽,但西班牙却对此一无所知:宪法政府、社会改革、新发现和新技术在经济上的应用、通信和交通的建设、农业改革、政教分离、言论自由、集会与新闻的自由。西班牙顽固地坚守着中世纪的梦想。尽管它极其沮丧失望,仍然大谈神圣的信仰、光荣的过去、优秀的性格、无与伦比的勇气和独特的热情。这就像站在墓地里吹嘘死者的功业,好像这样的夸耀会使死者重获新生。
抓住了西班牙这个古怪梦境精髓的,是19世纪的伟大作家拉腊(Mariano Joséde Larra,1809-1837年)。他的父亲在法国占领时期曾经支持约瑟夫·波拿巴,法军落败后,他们全家逃往巴黎,后来在1818年大赦时回到故乡。拉腊幼时是神童,在法国又见识到了自由主义,这使他后来在自己国家的生活挫折不断。他决定投身新闻业,到他24岁时,已成为西班牙收入最高的记者。拉腊发展出一种精辟、辛辣的风格,与他同代的其他浪漫主义作家截然不同。他在许多文章中戳破西班牙夸张的吹嘘和自满,暴露出背后枯干的实体。他说:“在马德里写作,让人哭泣。”这是因为,为西班牙人写作是在浪费墨水和灵魂。任何国家的缺陷都逃不过他的笔尖:法国纨绔子弟的势利主义,虚假爱国主义的粗鄙本性,众所周知的西班牙人的懒散,想要靠欺诈过上老式流浪汉生活的普遍欲望,社会、经济和政治制度的落后,理想主义在西班牙的徒劳无功,等等。
拉腊生为一个打破传统的浪漫主义者,死时亦然。1837年2月13日,他的小女儿进他的书房道晚安,却发现父亲躺在血泊中,年仅28岁的他用子弹爆头自杀。整个首都大感震惊,传说他有婚外情却遭小三抛弃,但一般人都认为他是因自己的痛苦而厌世,后来证实这两件事都是真的。他的葬礼规模盛大,全马德里的文学圈都前来参加。在他的遗体准备下葬时,一个身体瘦弱、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走上前来,用激动的声音读出他写给死者的挽歌。这位当时不知名的年轻人的悼词让在座的哀悼者都深深感动,他名叫何塞·索里利亚,从此展开了诗人生涯,后来成为西班牙浪漫主义运动的主要作家之一,也是1844年著名的《唐璜》(Don Juan Tenorio )的剧本作者,该剧本在西班牙舞台上取代了由蒂尔索所写的同一主题的剧本。这出唐璜剧今天在西班牙依然十分流行,经常在天主教的万灵节前后上演,因其最后一幕发生在墓地,时间上十分合适。
拉腊对折中的做法不以为然,身为作家的他追求淋漓尽致。他疯狂地寻找西班牙文化和科学复兴的证据,却一无所获。他寻找可能意味着拯救的性格元素,但它们也不存在。他开始觉得,由西班牙人推动西班牙的再生,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他陷入悲观和绝望,以一种坦率的文笔描写他的国家和人民,这在使保守派大为震惊的同时,像磁铁一般牢牢吸引住了知识分子。拉腊本人常作为主要人物出现在自己的文章里,因此他的文章有其他浪漫主义作家所缺乏的私人和个体的笔调。
这种艺术气息浓厚的个人主义再加上简洁经典的风格和犀利批判的才华,使得后代作家崇拜他,称他为天才和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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