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佛朗哥的政绩：秩序与进步（2）

交通堵塞当然成为常态，但并不比其他欧洲城市更糟。可供儿童玩耍的公园不足。污染对普拉多博物馆的许多珍贵画作造成破坏，包括委拉斯开兹的名作《宫女》，因为博物馆就位于市中心烟尘浓度最高的地区之一；政府已兴建了过滤和净化空气的工厂，试图防止画作遭侵蚀或发霉。少数几个亮点之一是马德里（跟随巴黎和伦敦的脚步）清洗了市容。重要的公共建筑和广场的外墙，如市中心的太阳门（Puerta de Sol）和阿尔卡拉门（Puerta de Alcalá）都被清洁和修复了。

重要的社会变革随着工业革命而来，其中有些改变打破了严格的阶级藩篱。由于人口由农村流向城市，无产阶级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潜力，政府为了避免政治对抗而努力安抚工人。许多原先的无产阶级也加入快速增长的中产阶级。

阶级差别无法承受这些快速的变化。成功的关键因素是教育和财富，而不再是血统、职业或世袭因素。人们无论出身多么卑微，都可以通过军队、教会、主业会、政党、推荐、政府委员会考试，甚至仅仅凭自己的意志和才干，在政治、教育或工业领域出人头地。

就像无产阶级一样，中产阶级也在经济阶梯上向上攀登。随着拥有更多资金和投资，它的流动性更高。佛朗哥时代自由主义的专业人员、知识分子和艺术家往往来自这个阶层，但与北方的欧洲国家相比，他们仍然是少数。西班牙社会依然属传统社会模式，尽管年轻人在对待女性、婚姻、自我、家族权威及约会等方面的态度已开始转变。虽然时间上有些延迟，但西班牙人急切地接受了进步和讲究的外在表现，如服装、音乐和发型等时尚，但无论他们属于哪个阶级，他们在家庭关系和宗教方面依旧保守，一直到佛朗哥在1975年去世后才有所改变。

一个非常强大的中上阶层开始出现，包括了高管、经理和技术官僚。新技术官僚的寡头集团大多与旧贵族合并，或取代了旧贵族。这些技术官僚与工业家和银行高层一起形成了以保守主义意识形态和新自由经济政策为特色的新寡头政治。他们喜欢投资房地产和艺术品投机等“实体”买卖，并在这些领域引发比例不一的经济反应。然后，他们就像其他西班牙人买足球彩票一样玩股票。

中产阶级崛起的另一奇怪特点是养狗的热潮。在这个并非以人道对待动物出名的国家，达尔马提亚犬和德国牧羊犬的数量和财富增加成正比，取代了肮脏的灵缇犬和地位低下的长尾鹦鹉。今天的西班牙迫切需要一场运动，名字就叫“管好你的爱犬”。

美国游客常说，佛朗哥当政之时，西班牙的城市比美国的城市更安全。不管白天黑夜，在任何时刻走在西班牙的街上，都不必担心遭到抢劫、强暴、威胁或袭击。在西班牙，夜晚最大的麻烦是找不到当地的sereno让你进入你的公寓。sereno是附近街坊的守夜人，左邻右舍沉重的大门钥匙都在他身上。他属于迄今依旧盛行的古老西班牙习俗，尽管早已没有这样的必要。

西班牙人在更深层的心理层面上也发生了更微妙的变化。由于教育、出国旅行、出国务工、旅游业的发展、广播、电视之故，西班牙人缓慢但确实地改变了他们看待自己与外界关系的方式。他们对西班牙传统机构的观点也发生了变化。阶级的流动、移民至都市，以及更多的教育，都慢慢影响西班牙的道德标准以及其整体的价值体系。

西班牙在20世纪80年代仍然是落后国家，但西班牙人喜欢将自己视为处在“迅速发展的过程”的状态。他们因国家“向外开放”，接受外来的影响，以及加入欧洲其他国家而自豪。旧的仇外心理已自然死亡。西班牙的许多问题，譬如通货膨胀、工业、劳动力和农业的困境等问题，也是“发达国家”常见的问题。但在佛朗哥统治下，西班牙独特的政治结构不允许采用发达国家通常的机制和解决困难的办法。

在每一个大的方面——政治、教会、军事、教育、劳工、社会，都有流动、变化和意见分歧的迹象。上述这些领域中，60岁以上并曾参加过内战的保守阶层，和如今掌控国家的更年轻自由的战后派系之间，存在着代沟。未来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由一个世代到另一个世代，以和平的方式完成过渡。

观光业

虽然观光业包含数个领域，但我们可以将其视为西班牙的主要产业，因为它早已占到全国收入的10%以上，对国家经济政策来说，恐怕是最重要的单一影响因素。佛朗哥明白观光业对西班牙的重要，并尽力鼓吹观光。第二个发展计划始于1968年（由于美元在1967年贬值，因此比预期稍晚），集中在吸引和迎合游客上。

第三个发展计划则强调观光业的“重质不重量”，并试图弥补因大量游客涌入而带来的问题。

这个产业在西班牙的国际收支平衡上至关重要。观光业对全国收入的地理分布也有影响。传统移民的地区，如地中海南部和巴利阿里群岛（Balearic Islands），在1960年至1975年间吸收了约40万名农民从事观光业工作，而加那利群岛也因观光业而被“重新发现”。

从1960年到1975年佛朗哥政权结束期间，来西班牙观光的外国游客人数由每年的400万增长到3200万，为西班牙经济贡献了数十亿美元。除了外国游客之外，另一个正面的因素是享有更长的带薪假期的西班牙人，他们开始探索自己的国家。空中交通的增加催生了更多位置较好的机场的兴建需求。沿着地中海、巴斯克海岸，由伊伦（Irún）经马德里到马拉加的宽阔的新高速公路，也帮助疏解了从欧洲其他地区涌来的游客。国营旅馆和供朝圣者住的庇护所的数量在几年内增为3倍。马德里新开设了数家中等和一流旅馆，而伴随着［在马德里、托雷莫利诺斯（Torremolinos）、巴塞罗那举办的］研讨会形式的淡季旅游的开展，西班牙成了欧洲最受欢迎的会议中心。

但是这个魅力十足的上层结构却有几个漏洞。增加为3200万的观光客人数远超出过去的估计。酒店服务质量明显下降，但因旅客大量涌入，质量确实难以控制。

根据信息和观光部长的说法，这将是下一阶段的工作。原本该部还可以彻底检查管控旅馆，但是很快就因旅馆数量增加（可能还有贿赂）而变得窒碍难行了。

一般游客在西班牙的实际花费很少，每人大约200美元。大多数游客都是西班牙人所谓的“面包和葡萄游客”，意思是游客只花最少的钱买最基本的必需品，来换取能享受阳光的场所。法国观光客和大部分学生就属于这种类型；他们是花费最少的消费者，却是最大的“入侵者”。此外，西班牙人也纷纷涌向海滩，有些海滩挤得就像纽约的科尼岛（Coney Island）一样。在夏天，马德里有一半的人都会去观光胜地贝尼多姆（Benidorm），以受虐的心态感受密集恐惧。

在西班牙北部和加利西亚沿岸的旅游业以西班牙人为主，因天气不稳定之故，游客只去巴斯克海岸部分地区和桑坦德。不过加那利群岛的观光业则一年到头都很兴旺，其最大岛屿马略卡（Mallorca）在某种程度而言确实如此。去过这两个地方的美国游客说，他们根本没有听到西班牙语。在地中海沿岸有些好脾气的小餐馆老板会标示“此处说西班牙语”，但在特内里费岛（Tenerife，加那利群岛之一），旅馆老板、职员和服务员大多是外国人，尤其是德国人，只有女仆是西班牙人。在一个失业率很高的地区，这实在是一种讽刺。

西班牙工人阶级到底能从观光业的繁荣中受益多少，值得打个问号。就连著名的国营旅馆和朝圣者的庇护所都是通过私营企业由食物到家具的优惠来筹措资金的。大约98%的观光业是来自私人投资。在这方面，真正获利的是实力强大的建筑和房地产集团。

在观光业中最令人不满的是旅游业者，西班牙人和外国人都一样，他们推出的是蜻蜓点水式的旅游。旅行团、包机——尤其是针对美国游客的，这往往让旅游业者和旅馆老板有利可图。有些马德里的旅馆把所有的房间都留给这样的旅行团。如果你自己去订不包饮食的单人房，即便旅馆的一半都是空的，他们也会让你吃闭门羹。通常从美国订房比从马德里订更容易。此外，旅行团的团客总以为连小费在内的一切费用都已包括在行程收费之内，所以往往很少给旅馆员工留下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