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大庄园制所带来的社会和政治后果虽然重大,但一味把这些大片土地分解为小庄园并不是解决办法。仍然留在农地上的人想要的是更高的工资、更好的生活条件、社会保障、更好的医疗保健及更多的学校,以及为他们的孩子创造更美好的未来。搬到城市的农工追求的是同样的目标,只是他们到城里去寻求这些福利。缺席的地主不仅仅是拥有大地产的人,也包括那些把自己的小块土地交给亲戚或佃农的地主。
另一项重要的土地改革由土地改革与发展研究所(Institute of Agrarian Reformand Development)指导,并在其属下的南北两方的小农地上开展。该计划配合水力发电一起实施,以增加耕地的面积和产量。政府还鼓励更有效率的耕种、合作、土壤保护和对抗病虫害。这种土地改革成功引进了机械化(15年内增加了200万台拖拉机),并用新的肥料提高作物产量。这两个因素都取决于地形种类、降雨多寡和灌溉程度。每年在田间都可看到更多的拖拉机和打谷机,但有些地方,譬如阿维拉的一些地区,石头和巨岩太多,这种机器派不上用场。
大规模的灌溉工程开始施行,水库和水坝也已建成。值得注意的是巴达霍斯(Badajoz)和哈恩的广阔的灌溉土地,这两个是第一批获得优惠待遇的地区。梅里达现在是特殊肉类加工业的中心,也是“trashumancia”(冬季把牲畜由北向南移牧)这一传统的结束地。多亏了塔霍河和瓜迪亚纳河的疏浚,巴达霍斯终获灌溉,但卡塞雷斯在土地改善上却未付出太多努力[拉贝拉(La Vera)和普拉森西亚两地除外]。其他重要的水力发电系统,如在阿拉贡干燥的莫内格罗斯(Monegros)地区引埃布罗河水,用杜罗河灌溉铁拉德坎波斯地区(Tierra de Campos),以及北部锡尔河(Sil)和米纽河(Mi?o)的项目,都已经有了成效。另一个重要的项目是所谓的“塔霍河-塞古拉河运河”(Transvase Segura-Tajo),该项目改变了塔霍河的一段路径,让其流向地中海。这将可灌溉东部海岸的大部分地区,希望能为穆尔西亚和阿尔梅里亚(Almería)的沙漠地区带来生机。顺带一提,阿尔梅里亚这个省已经成为“意大利式西部片”(spaghetti western)电影的中心。而这也多少解决了一个很大的就业问题,那就是吉卜赛人。他们在这些电影中扮演印第安人,赚的钱比当地人还多。
农民和农业雇工的最低工资已经提高了数倍,社会保障、医疗和退休福利也都已延伸到这一领域。虽然小农场主和农民仍然受经销商剥削,但与新合作社和超市链接而成立的区域农产品市场网络,或许可以帮助他们。只是牧场主和批发商的游说团体在政府中非常强大,使这种援助维持在最低限度。
农业的另一项创新是作物种类的增加,而这反过来对出口产生了影响。先前西班牙的出口以餐前酒、甜酒和柑橘而闻名,但现在西班牙人种植和加工更多品种的蔬果、橄榄油和谷物,以期进入共同市场。
回到农业改革更为积极的层面:一般来说,即使在小城镇,人们现在有更便利、更好的生活条件;电视天线激增;年轻人穿得更好,都有晶体管收音机或录音机,在周日下午散步时为他们的恋人大声播放。今年我重访了迄今仍属落后地区的村庄,如位于萨拉曼卡的赫迪斯(Las Hurdes)和格拉纳达的阿勒普哈拉斯(LasAlpujarras)。从前几乎难以抵达这些地区,如今则已有由木材公司或采矿业者铺设的道路,享受许多现代化的便利。一方面,观光业推广如画的风景,以及村民想要摆脱的落后景观;另一方面,在莱昂、萨莫拉和奥伦塞,仍然有些地区非常原始,是农民大规模外出务工的牺牲品。如果这些地方有更好的道路和设施,也能成为旅游景点,提供滑雪和登山活动。
位于各省首府附近的村庄实际上也越来越繁荣。现在出现了一种和移居城市相反的迁移现象。西班牙中产阶级如今有更长的周末,也有汽车,可以离开城市。至少在周日,人人都试图逃离城市,结果周日晚上的马德里就像洛杉矶一样出现大塞车的情况。休闲时间的增加和富裕程度的提高,促使西班牙人在各省首府附近的村庄买房子或新公寓,或者改造旧公寓、旧农舍,使之前还远离喧嚣和城市人群的休眠村庄,获得了新生活。
政府也推行保育计划,尤其是在重新造林和渔猎保育方面。索里亚、塞哥维亚和哈恩已经重植松树和桉树。但有些计划,尤其是在沿岸区域的计划,却遭森林大火摧毁。在赫罗纳、马拉加以及加的斯省的山城,有些最美的地方也遭林火焚毁。
这是因为游客数量增加而支付的高昂代价。树林保育也与房地产和旅游开发这些强势部门发生冲突,对生态体系造成严重破坏。
在农业中也发生社会转型,可能出现在大家最没有预料到的群体中——在安达卢西亚的中产阶级之间。虽然对工人仍有传统的剥削或蔑视,但地方权贵(cacique)和安达卢西亚封建寡头政治的古老形象正在改变。科尔多瓦成立了技术和管理学校;塞维利亚、赫雷斯及安特克拉(Antequera)也有了农业公司。在经济上,比起被动的贵族,具有较现代眼光的新中上阶层鼓励投资,并引进有利可图的资本主义。塞维利亚的新中产阶级、赫雷斯的农业企业,以及科尔多瓦的工人协会在政治和经济上都变得更加强大。
传统与创新
西班牙人一旦离开自己的村落,很少会再回去久留,因为那里的气氛太令人窒息。许多年轻人只在参加当地节庆或家庭团聚、结婚的场合,才会回去盘桓几天,但不久住。这是小家园(patria chica)理想及在西班牙仍然非常强大的地方主义情绪的另一面。此外,工业化进程通过迫使来自许多地区的人在面对劳资冲突时团结共处,因此逐渐消除了城市中的藩篱。事实上,很少有学生真的会想回到自己出身的村庄,帮助提高生活水平,并直接进行改革。他们对广泛的马克思主义的革命抱持理想,通常把土地问题(以某些理由)归咎于政府,但是涉及具体的方法时,他们却很少会抛下私心。
无论引入多少次政府改革,都很难抹除城市男孩——农村男孩(se?orito-campesino)的心态。在这方面,受过良好教育的城市政府代表很难在帮助民众的同时做到不轻视他们,但代表们已经取得了一些显著的成果。讽刺的是,这些成就来自“保守的”社会部门:(一)由天主教行动(Acción Católica)组织的扫盲运动,让学生或其他年轻人担任义工,在暑假期间到乡村教村民读书写字;(二)由军队教村里的男孩读书写字,并给予职业培训,这是义务兵在役期间的义务,通常由军中神父执行;(三)由政府补助的长枪党妇女部的巡回教师前往索里亚这样的偏远村落,教授卫生和儿童护理知识,并为村民提供小学课程,无论男女。尽管这背后有政治动机,但执行这些任务的年轻和中年妇女往往在逆境中英勇地工作,工资很少或根本没有;她们秉持着牺牲奉献的精神,不幸的是,更“博爱”的机构却缺乏这样的热忱。
毫无疑问,农业领域最大的问题是缺乏受过足够训练且拥有雄心的年轻人,来改变整个系统并引入根本性的结构变化。目前没有太多激励因素能使年轻人愿意留在家乡,虽然最近出台新规,教学和医疗专业的青年在申请城市工作之前,要先下乡至少一年(马德里医学院的学生因为这项规定而罢课)。
通常服完兵役的男生不会返回自己的乡下老家。一个又一个卡斯蒂利亚的村庄都只剩下老人。这些人多少世纪以来都以相同的方式耕种,他们很难理解派来协助他们的农业顾问所提的建议,也听不懂他们对新技术、作物轮作、现代机械、肥料等的说明。当然,在打开狭隘的世界方面,电视立了大功,减少了在村子里的沉闷无聊,也提供了奔赴城市的动力。
这些城镇需要更多的专业训练中心来提供新的生活。到目前为止,农业部已派出一些特别顾问训练农民,但这些人也必须要有传统农村协会的合作。这再次触及重新分配土地,以更好的方式利用大庄园,以及合并小庄园的问题。很难让这些人相信,较大面积的耕地利润较高,每年产量更多,并且一年能收获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