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佛朗哥之后的西班牙：美梦难圆（3）

事后，参与政变的国民卫队和一些军官被逮捕和监禁，但他们都没有被起诉重罪或被判处重刑，因为当时认为这样做的风险太大。2月27日，逾百万人在马德里街头游行，支持国王和正式当选的政府。法国《世界报》（Le Monde ）的总编辑安得烈·方丹（André Fontaine）在3月11日的报纸上评论说，西班牙军队“在西班牙上空悬挂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人们对恢复强人统治以对付恐怖主义和社会经济问题的同情远远超过最初的表现”。 [12]

西班牙工人社会党领袖费利佩·冈萨雷斯在周刊《变革16》3月23日的采访中同意，军事接管的危险是任何当选的西班牙政府都会面对的问题。他说：“极右翼和极左翼的客观利益是一致的。”他还质疑美国对未遂的政变态度模棱两可：“美国政府还没有明确对西班牙民主的和平发展表态……约24小时的时间里，里根政府对政变表现出的冷淡态度，可能会使华盛顿与马德里的关系受到影响。”冈萨雷斯和数百万西班牙人都希望美国能直接斥责政变的企图，并立即声明支持经自由选举产生的西班牙民主政权。在这个时候，措辞恰当的几句话就能大大帮助美国在欧洲赢得新朋友。讽刺的是，仅仅8个月之后，冈萨雷斯和他所率的工人社会党就以压倒性的胜利，赢得了佛朗哥死后西班牙的第二次全国大选，建立了倡导多元化社会主义的政府。

在后佛朗哥时期，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政治变革上，但经济危机很快成为焦点。建筑活动放缓、失业率上升、通货膨胀严重、国债增加，加上1973年的10亿美元外汇储备迅速消失，到了1977年外汇出现严重短缺。同年10月，所有政党的代表在首相官邸蒙克洛亚宫开会，并制定了《蒙克洛亚协议》（Moncloa Pact），全力应对当前的危机。西班牙的经济政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公共支出受到严格限制，货币供应减少，通货膨胀受到抑制，实行税制改革，并对较小型的企业提出援助。社会保障福利也有所增加，新通过的劳动法规使工人获得喘息，政府设法改善农村的情况，采取农业现代化和缓解失业的手段。 [13] 这些措施全都得到正面的效果，但还不足以使西班牙摆脱经济危机。也许最成功之处是使通胀率降低了10%，但通胀率在1982年仍然保持在每年增长约15%的水平。

恶劣的经济状况促进了工人社会党的迅速发展，该党承诺在4年内创造80万个新的就业机会。1982年10月28日，佛朗哥死后的第二次全国大选后，在富有个人魅力的费利佩·冈萨雷斯领导下，工人社会党在议会两院都获得绝对多数席位。他们在众议院的350个席位中获得201席，在参议院的208个席位中则取得134席。西班牙的政治取向则回到自由派共和国时期（1931-1936年）。

在佛朗哥掌权时（1939-1975年），西班牙的新闻报道受到严格的审查。只有对政府有利的新闻可以出现在报刊上，而且为了粉饰现状，报道往往会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如果报纸标题写“毕尔巴鄂并无罢工”，读者就会立即知道毕尔巴鄂正在罢工。报章杂志的篇幅大幅减少，只剩下零星的体育和社会新闻，偶尔有商业和建设报道。毫无疑问，在那个被压抑的年代，西班牙的媒体在欧洲甚至在文明世界中都是最差的。

佛朗哥去世后，媒体解禁了，新闻界立刻大显身手。新兴报章杂志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但其中许多很快就倒闭了。在新成立的日报中，只有1976年开始在马德里发行的《国家报》成为重要报纸。这间独立报社自创社就一直公平、客观地报道新闻。周刊《变革16》堪称西班牙的《时代》（Time ）杂志或《新闻周刊》

（Newsweek ），深度报道一般人感兴趣的题材，获得读者的喜爱。佛朗哥在位的最后时期，《变革16》曾是该政权的眼中钉，受到严格控制。如今，它在民主君主制的新闻自由下蓬勃发展。

由于佛朗哥的长期压制，大部分西班牙人已不再看报。1936年，当马德里还是一个只有100万居民的城市时，它有18种报纸，其中6种每天发行量逾20万份。如今这个拥有400多万居民的城市只有7种日报，其中只有一家发行量达到20万份。在共和国时期，西班牙全国共有2000家日报社，如今却只有130家。西班牙人在他们无法得到真相时停止了读报，他们对新闻界仍然有根深蒂固的不信任。广播和电视新闻的增长也产生了影响。20世纪80年代，每1000个西班牙人中，只有80人买报纸。

迅速浏览马德里当今的报纸，就能对马德里400万人口的主要思潮有通盘的了解： [14]

《阿贝赛报》（ABC ）由西班牙报媒元老托尔夸托·卢卡·德·特纳（TorcuatoLuca de Tena）侯爵于1905年创立，是拥护君主主义的保守派报纸。这是一份贵族报纸，以引人注目的照相凹版印刷版面和在文坛颇有地位的撰稿人的文章，吸引老派富裕家庭的读者，在佛朗哥时代广受欢迎，但发行量自1975年以来减少许多。其姐妹刊物《白与黑》杂志（Blanco y Negro ）由于经济因素，在近一个世纪的杰出报道后，于1981年停刊。《白与黑》曾是质量最好的杂志，刊有西班牙最优秀作家的文章，但最后几期却成了轻薄的小册子，没什么吸引人的题材或价值。

《阿尔卡萨报》（El Alcázar ）也是保守派的报纸，成立于1936年内战共和军围攻托莱多城堡之时。自1975年以来，它的发行量增加了，因为它代表了传统的保守派观点，反对政府的民主宪政政策。

《十六日报》（Diario 16 ）于1975年创刊，是颇受推崇的双周刊《变革16》

的姐妹刊物，但成绩却逊色许多，其文章拙劣，对新闻的看法也不那么客观。

《马卡报》（Marca ）是体育新闻报，由曼努埃尔·费尔南德斯·奎斯塔（Manuel Fernández Cuesta）在佛朗哥时代早期创办，他是长枪党创始人之一的兄弟。这份报纸在1940年至1970年间颇受欢迎，主要是因为体育新闻是政府唯一放手让其自由发布的新闻。此外，它获准在其他日报不得出报的周一出报。

先前已提到的《国家报》是针对受过良好教育的读者的报纸，读者包括知识分子、专业人士及学生。其创始人是著名作家奥尔特加-加塞特的儿子奥尔特加·史波托诺。活力充沛的年轻采编人员使该报成为当今欧洲最好的报纸之一。它抱持的是自由但客观的观点。1983年秋天，《国家报》为了扩大发行量，办了热烈的宣传活动以吸引美国读者，尤其是美国的西语教师，在5周的时间内免费发送了数以千计的免费报纸。《国家报》让我想到共和国时期可能最受尊敬的报纸《太阳报》。

《人民报》（Pueblo ）由政府组织的工会于1940年创立，是马德里唯一的晚报。过去它为佛朗哥的社会和政治意识形态辩护，未来的方向则不确定。

《Ya报》（Ya ）创于1935年，是天主教的小型报纸，坚持教会的角色和基督教的道德原则。其撰稿者包括许多文学大家。该报坚定捍卫教会的反堕胎和反离婚立场，并抨击努力把西班牙学校体系和天主教意识形态分开的教育部。这场斗争正在升温。

1881年创于巴塞罗那的《先锋报》（Vanguardia ）是西班牙历史最悠久的报纸，可能也是佛朗哥时代末期西班牙最好的报纸，不过近来已略为逊色。然而它仍然是西班牙发行量第二大报，大约有20万份。马德里的《国家报》则是目前西班牙发行量第一的大报，它当之无愧。它的周日杂志版是当今西班牙最受欢迎、最具信息量的刊物之一；它的日报则有一流的报道。当今的西班牙报纸和杂志客观地报道了美国的文化生活，以及其经济、政治和外交活动，可惜美国报界未能加以响应。

审查制度的撤销不仅催生了严谨的新闻业，也催生出色情刊物。经过40年的压抑，西班牙人突然对色情书刊疯狂着迷。裸女图片出现在形形色色的报章杂志上，其唯一目的就是促进销路。从前严肃的书报摊现在都陈列这样的图片。在社会上，裸 体 成 为 自 由 的 代 名 词。 许 多 模 仿 《花 花 公 子》 （Playboy ） 和 《阁 楼》

（Penthouse ）杂志的书报如今经常出现在中产阶级客厅的桌子上，毫不避讳孩子的目光。夜总会以裸体艺人为宣传，色情电影也比比皆是。西班牙人开车穿越西法边境去看《巴黎最后的探戈》（Last Tango in Paris ）的盛况已不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