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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波洛的调查

时间:2023-12-18来源:互联网  进入西班牙语论坛
核心提示:第四章 波洛的调查比利时人在村子里的房子离庄园大门很近,一片长草坪横穿蜿蜒的车道,从那里抄狭窄的小路过去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单词翻译:双击或拖选)
第四章 波洛的调查
比利时人在村子里的房子离庄园大门很近,一片长草坪横穿蜿蜒的车道,从那里抄狭
窄的小路过去可以节省很多时间。于是我就走了这条路。快到看守小屋时,迎面跑来的一
个男人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是英格尔索普先生。他去哪里了?他准备怎么解释他的不
在场?
他急切地冲我打招呼。
“天哪!太可怕了!我可怜的妻子!我刚刚听说。”
“你去哪儿了?”我问。
“登比昨晚留我到很晚,我们聊到一点钟。那时候我发现还是忘记带钥匙了。我不想吵
醒家里的人,所以在登比家过夜了。”
“你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我问。
“威尔金斯去登比家告诉我的。我可怜的艾米丽!她这么克己待人——品格如此高尚。
她过于劳累了。”
我心里涌起一股反感。真是个演技精湛的伪君子!
“我得赶紧走了。”我说,幸好他没问我要去哪儿。
几分钟后,我敲了敲小屋子的门。
没人应门,我烦躁地一直敲着,头上的一扇窗户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波洛探出了头。
看到我,他惊呼一声。我简单地向他讲述了发生的惨剧,希望他能帮忙。
“别着急,朋友,进来吧。我穿衣服的时候,你重新给我讲一遍。”
过了一会儿,他打开门,领我走进他的房间。他搬来一把椅子,我毫无保留地讲了整
件事情,没有漏掉任何场景,哪怕是琐碎的细节。这期间他一直仔细从容地穿戴着。
我告诉他自己被叫醒,英格尔索普太太临终的话,她丈夫的不在场,前一天的争吵,
我无意中听到的玛丽和她婆婆之间的谈话片断,更早以前的英格尔索普太太和伊芙琳·霍华
德的争吵以及后者的暗示。诸如此类。
我恐怕没能讲得非常清晰,有几次还重复了,偶尔还得倒回去补充漏掉的细节。波洛
亲切地冲我笑笑。
“脑子糊涂了吗?不是这样的?别着急,我的朋友,你讲得太急了。你心神不定,太激
动了,这样就不自然了。等你平静一点时,我们把事实清楚地梳理一遍,让它更条理化。
我们去伪存真,把重要的放在一边,不重要的——噗!”他鼓起那张小天使般的圆脸,滑稽
地喷了一口,“吹走!”
“那自然很好,”我反驳道,“可你怎么区分哪些是重要的,哪些不是?对我而言,这始
终很困难。”
波洛用力摇了摇头,万分仔细地打理着他的小胡子。
“不是这样的。得啦!事实环环相扣,我们才得以继续下去。下一个事实和这相符吗?
很好!我们可以继续了。再下一个并非事实,不行!这就奇怪了。肯定是漏了什么——链
条上少了一个环节。我们检查,我们研究。这件小事很难理解,可能是我们忽视了某个微
不足道的细节,那我们就放在这里!”他比画了一个很夸张的手势,“这很重要!非常惊
人!”
“好……吧。”
“啊!”波洛朝我猛晃食指,我在他面前畏缩起来。“注意!一个侦探如果这么说就危险
了:‘小事一桩,无所谓,行不通,忽略不计了。’这样就全乱了。每件事都重要。”
“我知道。你一直这么跟我说。因此不管跟我有没有关系,我仍然掌握了这件事的全部
细节。”
“我为你高兴。你的记忆力很好。你已经如实地向我讲述了所有事实。根据你描述的顺
序,我无话可说——这确实令人遗憾!但是我能体谅——你很烦乱。原因在于你漏掉了一
个最重要的事实。”
“什么事实?”我问。
“你没有告诉我昨晚英格尔索普太太吃得如何。”
我瞪着他。一定是战争影响了这个小个子的脑袋。他把外套精心地刷了好几遍之后才
穿上,好像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这件事上了。
“我记不起来了,”我说,“而且,无论如何我都不明白——”
“你不明白?这可是最重要的。”
“我搞不懂为什么,”我大为光火地说,“我只记得她没怎么吃。显然她很心烦,因此影
响了食欲。那是自然的。”
“对,”波洛深思地说,“那是自然的。”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小的文件箱,然后转向我。
“我准备好了。我们去庄园吧,现场研究情况。别见怪,我的朋友,你衣服穿得太仓促
了,领带都歪了。让我帮你整理一下。”他灵活地重新帮我打好了领带。
“行了!出发吧。”
我们匆匆来到村子里,进了庄园的大门。波洛停了一会儿,面带悲伤地凝视着庄园美
丽而广袤的景色,晨露依然闪烁着光芒。
“如此美丽,如此美丽,然而这可怜的一家人却跌入了痛苦的深渊,沉浸在悲伤之
中。”
说这话时,他敏锐地看着我。在他长时间的注视之下,我觉得自己脸红了。
这家人家被悲伤打垮了吗?英格尔索普太太的死亡所带来的痛苦是如此巨大吗?我没
有从周围的空气中感受到这些。死去的女人没有得到人们的爱戴。她的死亡是一种震惊和
不幸,但人们不会为此而感到深切的惋惜。
波洛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他严肃地点点头。
“没错,你说得对,”他说,“他们好像没有血缘关系。她对卡文迪什一家很善良、很慷
慨,可她不是他们的亲生母亲。血缘能说明问题,切记,血缘能说明问题。”
“波洛,”我说,“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想知道英格尔索普太太昨晚胃口如何?
我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个问题,可还是不明白这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我们继续走,最后,他说话了:
“不瞒你说——虽然,你也知道,我不习惯在事情了结之前就加以解释。现在的情况
是,英格尔索普太太很有可能死于她咖啡里的士的宁。”
“真的吗?“
“那么,咖啡是什么时间送来的?”
“八点左右。”
“那么,她是在八点到八点半这段时间里喝的——一定不会太晚。唔,士的宁是一种快
速起效的毒药,很快就会毒发,可能一个小时。不过,像英格尔索普太太这种情况,症状
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才显现出来:九个小时!不过如果吃得很多,并在同一时间吃了毒
药,可能会延缓毒性发作,可很难拖到那个时候。当然仍要考虑到这种可能性。但是,照
你所说,她晚饭吃得很少,而且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作!这真是令人费解,我的朋友。尸
体解剖可能会发现一些情况。到那时你要记住这一点。”
快到房子的时候,约翰走出来迎接我们,脸色疲倦而憔悴。
“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波洛先生。”他说,“黑斯廷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不愿张扬此
事。”
“我完全理解。”
“你知道,目前仅仅是怀疑,我们没有任何证据。”
“确实。这只是以防万一。”
约翰转向我,掏出烟盒,点了一支烟。
“你知道英格尔索普那家伙回来了吗?”
“知道。我见到他了。”
约翰把火柴棍扔到旁边的花坛上,这让波洛难以忍受。他捡了起来,认真地埋了。
“真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
“这种情形不会持续太久的。”波洛平静地说。
约翰一副迷惑的样子,完全不明白波洛那隐秘的预言。他把包斯坦医生给他的两枚钥
匙递给我。
“波洛先生想看什么都要为他提供方便。”
“房间是锁着的?”波洛问。
“包斯坦医生认为这样妥当一些。”
波洛深思着点点头。
“这么说他很肯定。那么,事情对我们而言就简单多了。”
我们一起朝发生悲剧的那个房间走去。为了方便起见,附上一张房间和里面主要家具
摆设的平面图(见图二)。
波洛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仔细地搜查着,像只蚱蜢一样敏捷地从一件物品跳向另外一
件。我守在门口,生怕漏掉什么线索。然而波洛对我的这种自制毫无感激之情。
“你怎么啦,朋友?”他大喊,“你站在那儿像个——什么来着?啊,对了,木头桩
子!”
我解释说自己担心会毁坏脚印什么的。
“脚印?亏你想得出来!足足有一个军队那么多的人来过这个房间!我们还能找到什么
脚印?得了,过来和我一起搜寻吧。我得先把我的小箱子放下,一会儿才能使用。”
说着,他把小箱子往窗边的圆桌上一放,可用力过猛,桌面松动了,倾斜过来,把文
件箱掀到了地板上。
“看看这桌子!”波洛嚷嚷着,“啊,我的朋友,一个人也许住着大房子,可其实并不怎
么舒服。”
他说教了一通,继续检查。
有段时间,书桌上的一只紫色小文件箱引起了他的注意,箱子的锁孔里还插着一把钥
匙。他拔出钥匙,让我检查一下,可我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这是一把普通弹簧锁的钥
匙,钥匙柄上缠了一段绞合线。
随后他检查了我们撞破的门框,相信插销确实坏了。接着,他走到对面通向辛西亚房
间的门那儿。就像我说的那样,这扇门也闩上了。

他拔出插销,打开门又关上,反复几次,同时尽可能地避免发出任何声音。忽然,插
销上有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仔细地检查着,然后灵活地从自己的小箱子里拿出一只
小镊子,从里面抽出一点极小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小密封袋里。
五斗橱上有一个放着一盏酒精灯的托盘,还有一个小平底锅,里面残留着些许发黑的
液体。旁边是一个空杯子和一个茶杯托。
我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粗心大意,居然都没看到这些。这真是一个有价值的线索。波
洛优雅地用一个手指头蘸了蘸那液体,小心谨慎地尝了尝,做出一副苦相。
“可可——还有——我想是——朗姆酒。”
床边倒着一张桌子,他朝散落在地板上的那些东西走过去。一个阅读灯,几本书,几
根火柴,一串钥匙,还有一地的咖啡杯碎片。
“啊,真奇怪。”波洛说。
“我得承认我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你不奇怪吗?观察这盏灯——灯罩碎成两部分,就是打碎后的这个样子。但是看看这
儿,咖啡杯摔了个粉碎。”
“呃,”我不耐烦地说,“肯定有人踩过。”
“没错,”波洛说,语气很怪,“有人踩过。”
他站起身,慢慢走到壁炉台前,站在那儿心不在焉地摸着上面的装饰品,一一整理着
——这是他内心焦虑不安时喜欢做的小动作。
“我的朋友,”他转身对我说,“有人踩过那杯子,都踩成了碎末,这么做既不是因为杯
子里有士的宁,也不是——那样更麻烦——因为根本就没有士的宁!”
我没有回答他。我被他搞糊涂了,可我知道最好别问为什么。没过多久,他打起精
神,继续研究。他捡起地板上的那串钥匙,在手上转了几圈,最后选定了一枚闪闪发光
的,试着去开紫色文件箱的锁。正合适。他打开箱子,可犹豫片刻之后,他合上箱子,重
新锁上,并且把这串钥匙连同刚才插进锁里的那把,一起放进了口袋。
“我没有权利搜查这些文件,但是必须马上行动!”
然后,他十分仔细地检查了脸盆架上的抽屉。穿过房间走向右手边的窗户时,他似乎
对深棕色地毯上那摊圆形的、不易觉察的污渍特别感兴趣。他蹲下身,细致地检查着——
甚至还凑过去闻了闻。
最后,他往试管里倒了几滴可可,仔细地封好。做完这些后,他掏出一个小笔记本。
“在这个房间里我们发现,”他边说边匆匆地记着,“六点有意思的事项。需要我列举一
下吗?还是你来说说?”
“哦,你说。”我急忙回答。
“那好。一、地上碎成粉末的咖啡杯;二、一个锁孔里插着钥匙的文件箱;三、地板上
的污渍。”
“可能是以前弄脏的。”我打断了他。
“不会的,因为它看着还很潮湿,而且有股咖啡味。四、一些深绿色编织物的碎屑——
只有一两根细线,但仍然能辨认出来。”
“啊!”我大叫,“你放进密封袋里的东西!”
“是的,也可能是英格尔索普太太某件衣服上扯下来的,那样就没什么用了。我们会弄
明白的。五、这个!”他极富戏剧性地指着书桌旁边地板上的一大块蜡烛油,“肯定是昨天
滴到地上的,不然,一个称职的女佣会立刻用吸墨纸和熨斗把它擦掉。我最好的一顶帽子
就曾经——不过这不是重点。”
“很有可能是昨天晚上。大家都很慌乱不安。也有可能是英格尔索普太太自己滴到地上
的。”
“你们只拿了一支蜡烛到这个房间吧?”
“是的。劳伦斯·卡文迪什拿着。但他心烦意乱的,好像在那儿看到了什么——”我指了
指壁炉台,“都吓呆了。”
“有意思,”波洛迅速说道,“是的,这倒给人以联想——”他的目光掠过整面墙,“不过
这么大一片蜡烛油可不是他的那支蜡烛滴的,你也看到了,这是白色油脂,而劳伦斯先生
的那支还在梳妆台上放着——是粉红色的。另外,英格尔索普太太的房间里没有烛台,只
有一盏台灯。”
“那么,”我问,“你的推论是——”
对此,我的朋友只给了一个让人气恼的回答,还鼓励我要发挥自己聪明才智。
“第六点呢?”我问,“我猜是可可的样品。”
“不,”波洛若有所思地说,“我本来打算把它归于第六点,可我现在不那么认为了。
不,第六点现在要保密。”
他快速地扫了一眼房间。“我想,这儿没什么要做的了,除非——”他盯着壁炉里的灰
烬认真地看了好一阵子,“这火还燃烧着——可它灭了。不过说不定——也许——我们看
看!”
他趴在地上,灵巧而又万分小心地把炉灰从壁炉扒到挡泥板上。突然,他轻轻地喊了
一声。
“镊子,黑斯廷斯!”
我赶紧把镊子递给他,他熟练地夹起了一小片半焦的纸。
“看,我的朋友,”他大声说,“你觉得这是什么?”
我仔细地查看这块碎片。以下是原样复制下来的(见图三):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它不是一般的厚,完全不同于普通的信纸。忽然间,我脑中闪过
一个念头。

“波洛!”我大叫,“这是遗嘱的碎片!”
“完全正确。”
我严厉地看着他。
“你不奇怪吗?”
“不,”他正色说道,“我早就料到了。”
我把碎纸片递给他,看着他放进自己的文件箱里,正如他对待所有事物一样有条不
紊。我脑子里一片混乱。遗嘱有什么纠纷呢?是谁烧毁的?是那个把蜡烛油滴在地上的人
吗?显然是。可是谁也进不来啊。所有的门都在里面锁上了啊。
“现在,我的朋友,”波洛轻快地说,“我们走吧。我得去问那个客厅女佣几个问题——
她叫多卡丝,对吗?”
我们走进阿尔弗雷德·英格尔索普的房间,波洛在这里滞留了一会儿,做了一个简短但
是相当全面的检查。我们从这扇门走出来,连同英格尔索普大太房间的门,像之前那样一
块儿锁上了。
我把他带到楼下的内室里,因为波洛说过想看一看。然后,我自己去找多卡丝。
可我把她带过来时,内室里却没有人了。
“波洛!”我喊道,“你在哪儿?”
“这儿,我的朋友。”
他正站在落地窗的外面,明显是被形态各异的花坛深深吸引住了。
“太美妙了!”他低声说道,“太美妙了!多么对称啊!看那月牙形,还有菱形——多么
整齐有序啊,真是赏心悦目。植物的间距也恰到好处。这都是最近种植的,对吗?”
“是的,相信是昨天下午种的。可是,进来吧——多卡丝来了。”
“行了,行了!别妒忌我享受美景。”
“呃,可是这件事更重要。”
“你怎么知道这些美丽的秋海棠不重要?”
我耸了耸肩。如果他决定一意孤行,那就无须和他争论了。
“你不同意?可就是这样的。好吧,我们进去见一见勇敢的多卡丝。”
多卡丝站在内室里,两手交叉垂在身前,灰色的头发在白帽子下像波浪似的鼓鼓地支
棱着。她是忠实的老式女佣的典范和代表。
她对波洛持一种怀疑的态度,但他很快就冲破了她的防线。他向前递过一把椅子。
“请坐,小姐。”
“谢谢,先生。”
“你跟随你的女主人很多年了,是吗?”
“十年,先生。”
“真是很长的一段时间,而且是兢兢业业。你很关心她,是吗?”
“对我来说她是个很好的女主人,先生。”
“那你会同意回答我几个问题的。我已经征得卡文迪什先生的许可,问你这几个问
题。”
“哦,当然可以,先生。”
“那我就从昨天下午发生的事问起吧。你的女主人和谁吵架了吗?”
“是的,先生。可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多卡丝犹豫了。波洛敏锐地盯着她。
“我的好多卡丝,我需要尽可能充分地了解那次吵架的每个细节。不要认为这是在泄露
女主人的秘密。你的女主人不明不白地死了,所以我们必须查清楚一切——如果想替她报
仇的话。人死不能复生,但如果这是一起犯罪,我们真心希望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但愿如此。”多卡丝愤愤地说,“那我就不指名道姓了,这房子里有这么一个人,没人
能受得了他。自从他跨入这个门槛,这个家就暗无天日了。”
等她平息怒气之后,波洛继续用有条不紊的腔调问道:
“那么,关于这次争吵,你最开始听到的是什么?”
“哦,先生,昨天我碰巧经过门厅外面——”
“什么时候?”
“我说不准,先生,不过绝对不是喝茶的时候。可能是四点——或者晚那么一点。呃,
先生,我说过了,我是碰巧经过,听到里面传来很大、很生气的吵架声。我真的不是故意
偷听的,但是——呃,我停在那儿。门关着,可女主人的说话声很尖厉、很清楚,所以我
能很真切地听到她说什么。‘你对我撒谎,你骗了我。’她说。我没听到英格尔索普先生是
怎么回答的。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她接着说,‘你怎么敢这样?我养着你,给你吃给你穿!
你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这就是你对我的回报吗!把我们的脸都丢尽了!’我还是没听
清他说什么。不过她继续说道,‘你说什么都没用了。我看清了自己的义务。我主意已定,
你别以为我怕传扬出去,或者夫妻丑闻这一套能阻止我。’然后,我感觉他们要出来了,就
赶紧走了。”
“你肯定你听到的是英格尔索普先生的声音吗?”
“哦,是的,先生。还能有谁的声音?”
“好吧,后来呢?”
“后来,我又回到门厅,不过什么动静都没了。五点钟,英格尔索普太太按铃要我给她
送杯茶——不是吃的——到内室。她的脸色很可怕,看上去那么苍白,而且心烦意乱。‘多
卡丝,’她说,‘我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我很难过,太太,’我说,‘喝杯热茶吧,您会感觉
好点,太太。”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我不清楚是封信还是一张纸。不过上面有字,她一直
盯着它,好像是无法相信上面写的东西。她自言自语着,似乎是忘了我还在那儿:‘这几句
话——一切都变了。’她又对我说,‘不要相信男人,多卡丝,他们不配!’我急忙离开了,
之后为她送去一杯新沏的浓茶,她向我道了谢,还说喝过之后感觉好些了。‘我不知道该怎
么办,’她说,‘夫妻丑闻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多卡丝。要是可能的话,我宁愿保持缄
默。’就在那时,卡文迪什太太走进来,所以她没再说什么了。”
“那封信——不管到底是什么了——她一直拿在手里吗?”
“是的,先生。”
“之后她有可能怎么处理那个东西?”
“这个,我不知道,先生。我猜她把它锁进她的紫色箱子里了。”
“那是她经常存放重要文件的箱子吗?”
“是的,先生。每天早上她都带着它下楼,晚上再带上楼。”
“她的箱子钥匙是什么时候丢的?”
“昨天午饭时间丢的,先生,她让我仔细找过。为了这件事,她心烦意乱。”
“她有备用钥匙吗?”
“哦,是的,先生。”
多卡丝很好奇地看着波洛,说实话,我也是。怎么老问丢失的钥匙呢?波洛笑了笑。
“没什么,多卡丝,我的工作就是了解这些事。这是那把丢失的钥匙吗?”他从口袋里
掏出在楼上文件箱的锁上发现的那枚钥匙。
多卡丝的眼珠好像快要瞪出来了。
“就是这把,先生,没错。可您在哪儿找到它的?我到处都找遍了。”
“啊,昨天你找的时候那个地方没有钥匙,今天就有了。现在,我们说点别的话题吧。
女主人的衣橱里有没有一件深绿色的衣服?”
多卡丝被这个意外的问题给问蒙了。
“没有,先生。”
“你确定吗?”
“哦,是的,先生。”
“这房子里有没有人穿绿色的衣服?”
多卡丝想了想。
“辛西亚小姐有一件绿色的晚礼服。”
“深色还是浅色?”
“浅绿色的,先生;她们说是雪纺绸。”
“嗯,那不是我想问的。还有别人有绿色的衣服吗?”
“没有了,先生——我知道的没有了。”
波洛的脸上完全没有流露出失望或者其他什么表情,他只是说:
“好,我们不说这个了,说点别的。你的女主人昨天晚上有没有可能吃过安眠药?”
“昨天晚上没有,先生。我知道她没吃。”
“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药盒是空的。两天前她吃完了最后一包药粉,之后她没有去开药。”
“你确定吗?”
“我确定,先生。”
“那就清楚了。顺便问一下,昨天你的女主人让你在什么纸上签过名吗?”
“在纸上签名?没有,先生,”
“昨天傍晚黑斯廷斯先生和劳伦斯先生进来的时候,发现你的女主人正忙着写信,我猜
你不知道这些信是写给谁的吧?”
“我不知道,先生。傍晚我出门了。也许安妮能告诉您,虽然她是个粗心的女孩,昨天
晚上都没有收拾咖啡杯,我一不在这儿就出事。”
波洛抬起一只手。
“既然它们还在那儿,多卡丝,请你先不要收拾,我想检查一下。”
“好的,先生。”
“昨天傍晚你是几点出门的?”
“大约六点,先生。”
“谢谢你,多卡丝,我就问你这么多吧。”他站起身,踱到窗前,“我一直都很喜欢这些
花坛,顺便问问,这里雇了几个花匠呢?”
“现在就三个了,先生。战争以前我们有五个,那时候这儿打理得就像贵族的花园。您
那时候能看到就好了,真是美丽的风景。可现在只有老曼宁、小伙子威廉,还有一个穿着
马裤之类的新潮女花匠。唉,真是个可怕的年代!”
“好日子还会有的,多卡丝,不管怎样,希望如此。现在,你能叫安妮来一下吗??”
“好的,先生。谢谢您,先生。”
“你怎么知道英格尔索普太太服用安眠药?”多卡丝离开房间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
我问道,“还有那枚丢失的钥匙和备用钥匙?”
“一件一件来。说到安眠药,我是通过这个知道的。”他突然拿出一只小纸板盒,是药
剂师通常用来装药粉的盒子。
“你在哪儿找到的?”
“在英格尔索普太太房间的脸盆架抽屉里。这就是我的第六点。”
“可是我想,既然两天前已经吃完了,那这个就不重要了吧?”
“也许不重要,可你没注意到这盒子有何特别吗?”
我对盒子做了一番严密的检查。
“没有,我说不出来。”
“看看这标签。”
我仔细地念着标签上的字。“‘如需要,睡前服一包。英格尔索普太太。’没有,我没看
出有何不妥。”
“没有药剂师的名字,不是吗?”
“啊!”我大喊,“没错,这很古怪!”
“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药剂师不印上自己的名字,就给病人这么一盒药?”
“不,我从没见过。”
我激动起来,可波洛给我泼了一盆冷水。
“个中原因其实很简单,别得意了,我的朋友。”
只听外面一阵嘎嘎声,安妮就要过来了,因此我没来得及说话。
安妮是个高大的漂亮女孩,明显很激动,也许还带有一种对悲剧的残忍的享受。
波洛立刻换成一种公事公办的轻松口气,开门见山地说:
“我找你来,安妮,因为我觉得你能告诉我一些英格尔索普太太昨晚写信的事。一共有
几封信?你能告诉我收信人的名字和地址吗?”
安妮想了想。
“一共有四封信,先生。一封给霍华德小姐,一封给韦尔斯律师,其他两封,我不记得
了,先生——哦,对了,一封是给塔明斯特的晚会筹备人罗斯,还有一封,我忘记了。”
“再想一想。”波洛鼓励道。
安妮绞尽脑汁,仍然无济于事。
“真抱歉,先生,我忘得一干二净。我觉得我没注意这件事。”
“没关系,”波洛说,脸上没有任何失望的表情,“现在,我想问你点别的。英格尔索普
太太的房里有只剩下一点可可的平底锅,她每天晚上都吃这个吗?”
“是的,先生。每天傍晚都会送到她房间里,晚上她会热一热——她一直喜欢喝那
个。”
“那是什么?纯可可吗?”
“是的,先生,掺了一点牛奶,一茶匙糖,还有两茶匙朗姆酒。”
“是谁送去她房间的?”
“是我,先生。”
“一直都是你送吗?”
“是的,先生。“
“什么时间送?”
“一般都是在我拉上窗帘的时候。”
“你直接从厨房拿过去吗?”
“不,先生,煤气灶总不够用,所以厨师都是在炒晚饭的蔬菜之前做好,然后我就拿着
放在弹簧门旁边的桌子上,稍后再送到她房间里去。”
“弹簧门是在左侧吗?”
“是的,先生。”
“那张桌子,在门的这边还是在那边——靠用人的那边?”
“在这边,先生。”
“昨天晚上你几点拿过去的?”
“差不多是七点一刻,先生。”
“送到英格尔索普太太房间里是几点?”
“我拉上窗帘的时候,大概是八点钟,我还没把窗帘都拉上,英格尔索普太太就上来睡
了。”
“那么,七点一刻到八点这段时间,可可一直放在左侧那张桌子上吗?”
“是的,先生。”安妮的脸越来越红了,忽然出人意料地脱口而出,“如果里面放了盐,
先生,不是我放的。我从来不把盐放在旁边。”
“是什么让你想到里面有盐?”波洛问。
“我看到托盘上有盐,先生。”
“你在托盘上看到盐了?”
“是的,好像是粗盐。我拿托盘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但当我端着去女主人房间时,
一眼就看见了。我本来应该拿回去让厨师重新做,可当时我很着急,多卡丝又不在,我想
也许盐没放进可可里,只是掉在托盘上了,所以我用围裙把盐擦掉,就端进去了。”
我简直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安妮还不知道自己给我们提供了重要的证据,如果她知
道她所说的“粗盐”就是众所周知的致命毒药士的宁,不吓个半死才怪。我惊叹于波洛的镇
定。他的自控能力太惊人了。我焦急地期待着他的下一个问题,然而它让我很失望。
“你走进英格尔索普太太的房间时,通向辛西亚小姐房间的门是闩着的吗?”
“哦,是的,先生,一直都闩着,从来没打开过。”
“那通向英格尔索普先生房间的门呢?你有没有注意到也是闩着的吗?”
安妮迟疑了。
“我说不准,先生,门是关着的,可我不知道是不是闩着。”
“你最后离开房间时,英格尔索普太太在你身后闩上门了吗?”
“不,先生,当时没有,不过我想她后来闩上了。她晚上都会锁门的。就是通向走廊那
扇门。”
“昨天你收拾房间时,有没有发现地板上有蜡烛油?”
“蜡烛油?哦,没有,先生。英格尔索普太太没有蜡烛,只有一盏台灯。”
“那么,如果地板上有一大片蜡烛油,你觉得你肯定能看到吗?”
“是的,先生,而且我会用吸墨纸和熨斗清理干净的。”
接着,波洛重复了他问多卡丝的那个问题。
“你的女主人有件绿色的衣服吗?”
“没有,先生。”
“斗篷,披肩,还有那件——你管它叫什么来着——上衣外套,都没有吗?”
“没有绿色的,先生。”
“这屋子里的其他人呢?”
安妮想了想。
“没有,先生。”
“你肯定吗?”
“非常肯定。”
“好!我想了解的就是这些。非常感谢。”
安妮神色紧张地傻笑了两声,走出了房间,留下大门嘎吱作响。我一直控制的激动情
绪爆发了。
“波洛,”我大喊,“祝贺你!这是个重大的发现。”
“什么重大的发现?”
“哎呀,有毒的是可可而不是咖啡,一切都说得通了。可可是半夜喝的,所以凌晨才起
作用。”
“因此你认为这可可——好好听我说,黑斯廷斯,这可可——里面有士的宁吗?”
“当然!那托盘上的盐,还能是什么?”
“可能就是盐。”波洛平静地回答道。
我耸耸肩。要是他打算这么办事的话,就没什么可争论的了。我脑海中不止一次地闪
过这种念头:可怜的老波洛年纪越来越大了。幸亏他有个善于接受新事物的脑袋。
波洛用他那闪烁的眼睛冷静地打量着我。
“你对我不满意了吧,我的朋友?”
“亲爱的波洛,”我冷冷地说,“我不会告诉你要怎么做。你有权坚持己见,我也是这
样。”
“一个令人钦佩的观点,”波洛轻快地站起身,说,“现在,这间屋子里的事我已经做完
了。对了,角落里那张小点的书桌是谁的?”
“英格尔索普先生的。”
“啊!”他想打开书桌上面折叠的盖子,“锁上了。不过也许英格尔索普太太那串钥匙里
的其中一枚能打开。”他一只手熟练地转动着钥匙,试了几枚之后,终于满意地喊道:“好
啦!这不是开这桌子的钥匙,不过关键时刻能打开。”他把折叠桌面往后一推,快速地扫了
一眼摆得整整齐齐的档案文件。让我吃惊的是,他并没有检查这些文件,只是重新锁好书
桌,赞许地说道:“显然,这位英格尔索普先生是个有条有理的人!”
一个“有条有理的人”,在波洛的评价中,这是他能给予的最高赞赏了。
我感觉,我的朋友在天马行空地聊天时,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的书桌里没有邮票,可也许那儿有。呃,我的朋友?那儿也许有?对——”他环顾
四周,“这间内室没能提供更多的信息。给的不多,就这些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扔给我。这是一份很奇怪的文件。一个简单的、
肮脏的旧信封,上面有几个潦草的字,很明显是随便写上去的。下面是复印件(见图
四):
第四章 波洛的调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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